【一剑霜雪寂寒宵】第十七章、萍踪且踏莎行
【前情】第十六章、后皇嘉树：http://www.jianshu.com/p/17b99e9bdfb5
穆君兰第一次见到灵儿的时候，清月正倚危楼。
枯梅的缝隙中，似透出隐隐灯火。此时虽骤雪初停，空气中雾霭却依旧沉沉弥漫。
穆君兰迟疑间，循着幽幽灯火的方向缓步而去。不知何时，一座小楼，已茕茕孑立在眼前了。
阁楼虽小，却不乏精致。只是十冬腊月尚且开着窗，由得纱幔随风飘舞，未免徒增了几分莫名的凄凉。
屋内烛火摇曳，窗棂前却绰约隐现出一个身影，渺茫茫仿佛梦境。
穆君兰矗立凝望，不觉愕然。
眼下他脑海里只迸出了四个字：惊为天人。
那是一个姣好的少女，闲坐于窗棂烛火之下，人却要比夜色更娴静了几分。皓腕凝霜，清瘦得可人。
她就这样微垂着头，纤指执笔，似在描摹着什么。烛火幽幽，映照了她那如玉的容颜。
她就像是一尊精致的瓷娃娃，澄净而近乎通透，洁净得令人不忍亵玩。
穆君兰呆呆地凝视着，竟有些痴了。不多时，忽地被一声清冷的呼唤打断了思绪：
“什么人？”
穆君兰转醒时，发现那如玉的少女正在窗前，默然注视着自己。
“我……我……”
如玉的少女望着他，轻声道：“你是穆公子吗？”
穆君兰怔怔道：“姑娘如何得知……”
如玉的少女神情冷淡，低声说道：“我虽足不出户，府里的事情还是知道的。”
穆君兰看着她，略微有些恍惚：“这位姐姐看着面生，不知……姐姐芳名如何称呼？”
如玉的少女目光渺然，似是幽幽一笑，声音如空谷流泉：“如说名字的话，姑且叫我灵儿罢。”
“灵儿……”穆君兰喃喃道：“姐姐莫非就是那位……灵姑娘？”
灵儿淡淡的说了一句：“府里的人习惯这样称呼我。”
穆君兰局促道：“今天听婶母提起姐姐……不晓得在这里瞧见姐姐芳容……”
“穆公子若无事，便请回吧。”灵儿默默凝望着他，忽然轻声道：“男女有别，深夜见面，不成体统的。”
“呃，哦……姐姐说的是。”穆君兰略窘，匆忙转身欲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忙不迭地喊了一声：“灵儿姐姐——”
灵儿幽幽看了他一眼：“穆公子还有何事？”
穆君兰挠头问道：“姐姐既是任叔叔家的人，为什么不来跟我们一起吃饭呢？”
这话问得实在孩子气。
灵儿微低了目光，宛然道：“不习惯吃饭罢了。”
穆君兰的眉头皱了皱：“不吃饭怎么成？看姐姐这般清瘦，莫不是想当个病美人吗？”
灵儿漠然看了他一眼，并不作声。
穆君兰眨了眨眼，脆声道：“灵儿姐姐，希望你明天能来跟我们一起吃饭。如果不想的话，我便给你送些来！”
灵儿面色清冷，只淡淡道了一声：“多谢。”转身消失在窗棂之前。回身的一霎那，长发不经意间拨动了檐下风铃。只余得玎珰几许，夜静銮铃。
穆君兰痴痴地望着窗前铃铛摇曳，不知月色已西沉。
“花痴……”
小卓听完整个故事，只冷冰冰地撇下了两个字。
穆君兰以手托腮，整个人几乎靠在了小卓身上，嘴里嘀咕道：“看来嫣儿姐说的没错，这个小姐姐真的不爱理人。究竟是为什么呢……”
小卓鄙夷地看着他，没好气地说：“呵，说不定人家以为你是流氓，才不理你咯……”
穆君兰眉头一蹙：“我怎么流氓了？”
“呦呦呦，你看你那个样子，小姐姐长小姐姐短的，我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八成就是看人家长得好看，就傻乎乎地犯花痴对不对？小小的年纪不学好……”小卓翻了个白眼，仰头喝了一口酒。
穆君兰闻听此言，小包子脸又皱了起来，伸手去拉小卓的袖子：“阿卓，我没有……灵儿小姐姐确实长得好看，但是我绝对没有……”
“离我远点！”小卓嫌弃地一甩手，直接将小包子推了个滚儿。
穆君兰讪讪地蹭了回来，耍赖一样的抱住了小卓的胳膊，嬉皮笑脸道：“嘿嘿……别生气别生气……阿卓最好看，全天下最好看。”
小卓慢慢回过头，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真的？”
穆君兰用力点了点头：“对对！阿卓你最好看！”
小卓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一巴掌糊在了他的小包子脑袋上。
“我去***吧！第一次见着我脱口就叫小哥哥！你**当我不记着啊？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属鱼的啊！”
穆君兰一声哀嚎，整个人团成了团儿。
他当然记得和小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可以说是非常惨不忍睹了：
头好晕……
身体仿佛坠了千斤重物一般……置身于冰冷的河水中……
这就是所谓大江大浪见多少，河沟子里面翻了船吗……我堂堂穆家兰少爷生在大海边，难道这回就淹死在江岔子里了？
紧闭着的眼睛转了转，嗯？似乎不在水里啊？
难不成……已经到了鬼门关吗？？
不要啊我要回家！爹我再也不淘气出去乱跑了！放我回岛子啊啊啊！
嗯……？
鬼门关……怎么会有人在哼歌啊？
穆君兰咽了口唾沫，下定了决心，用尽了全力，慢慢，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哪里有什么鬼门关？只有暖暖的阳光透过窗棂，温柔地洒在身上。小木屋，空间虽小，却温暖明亮。
穆君兰揉了揉眼睛，缓缓坐起身，透过秋香色的幔帐，影绰绰的看见房门口斜坐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有一声没一声地哼着歌。
那人的穿着并不起眼，准确的说略有些寒酸。粗布短褐，肩头披了一件褙子。发丝却是栗色的，短短的只到肩膀，刘海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
他的手里正卖力地摆弄着什么东西。
穆君兰拢住眼神看了半天，感觉他似乎是在……削土豆？？
“小哥哥你是……”
那人削土豆的手停了一下，转过来脸来看着他。
“醒啦？小妹妹。”
“……”
穆君兰闻听此言，当时愣住了。
“我我我我是男的……”
“我知道你是男的！”那人嗤笑了一声，扭过头去，并不理睬他。
穆君兰不觉有些发懵。
这嗓音虽不是娇滴滴的莺吟燕语，但也不甚粗犷……
正狐疑间，见那人站起身来抖了抖衣服上的土豆皮，几步走到近前，戏谑道：“怎么样？还难受吗？”
穆君兰这才看清了他的面容。
十四五岁的年纪，棱角分明的锥子脸，丹凤眼吊梢眉，五官生的精致漂亮，深棕色的瞳仁，睫毛纤长。声音清脆，口音听起来却十分奇怪。
穆君兰呆呆地看着，竟有些痴了。
“小哥哥……是你救了我吗？”
“免贵姓卓。”那少年双手在胸前一叉，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别叫小哥哥。”
穆君兰愣愣地说：“哦……卓小哥哥……”
“……叫小卓就行。”
“哦哦哦，小卓小哥哥……”
少年猛地上前一步，俯身直盯盯地看着穆君兰，低声吼道：“再叫信不信我把你扔回江里去！”
穆君兰吓了一激灵：“别别别小卓大哥……”
小卓盯着他那张惊恐万状的脸，忽然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二人对视了良久，穆君兰呆呆地问道：“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小卓不语，脸上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
穆君兰一头雾水，下意识地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
！！
我的衣服呢？？
穆君兰惊恐万状，嗷的一声抱紧了自己。“你你你想干什么！！”
小卓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弧度，忽然哈哈笑了起来，向后一撤步，顺势背着手转出了屋子，朗声说道：“你的小绿衣服晾在走廊，穿好了自己去厨房，我刚做了烀土豆。还有——”
小卓在门口停住了脚步，向后仰了一下，戏谑地看了一眼穆君兰。
“我是女的。”
穆君兰楞柯柯地看着她转眼消失的方向，只觉得脑子里有根弦儿，断了。
穆君兰脑子里不着边际地翻着江，两眼只直勾勾地看着小卓。正迷糊间，额头上又狠狠挨了一戳。
“瞅什么瞅？一天到晚发什么傻……”
穆君兰猛然从思绪中缓醒过来，眼前的小卓，红衣褐发，与初见那时相去不远，英气倒是凭添了几分。
“没什么……就是刚刚想起咱们刚见面那个时候……我当时就在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英俊的小姐姐呢……”穆君兰说着话，又呆呆地笑了起来。
小卓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将壶中残酒一口饮尽。
“真不知道你是在夸我还是骂我……”
【未完待续】
【一剑霜雪寂寒宵】第十七章、萍踪且踏莎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