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老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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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李科长对我说，你知道吗，再过几天张书记就90岁了呢？他打电话过来邀我去参加他的生日呢！我有些惊讶，时间过得真快呀，当初老人80岁生日的情景恍然就在昨天。那时他打电话给父亲，父亲便赶去参加了他的寿宴，这事让我印象深刻。

当年老张在小厂里可谓是叱咤风云的人物，那时他50多岁年纪，担任工厂里的书记。他身体壮实，一口大金牙，说话粗声大嗓，声若洪钟；目光如炬，步履沉稳。他年轻时有过当兵经历，这成就了他壮硕的体格与果断坚毅的作风。那时一般的单位都实行的是厂长负责制，但是在小厂里，作为书记的老张的风头却盖过了厂长，权倾一时，大小事务一人说了算。

老张没有多少文化，但却一肚子主意。他办事雷厉风行，吐口唾沫就是个钉，在群众中的威望很高。当年工厂建在当地农村，考虑到当地人不易管理，在老张的任内，从不对当地人招工。尽管有人说情，老张不为所动。

老张十分重视厂区内的绿化建设，办公楼的周围栽有许多松柏，从生活区到生产区的道路两旁，种满夹竹桃。生活区里培育了一大片桔园，委派专人管理，桔子成熟的季节，每位工人会分到一二十斤桔子。厂区内有几片竹林，竹笋拔节的季节，竹园里有专人看护，禁止任何人采竹笋，违者重罚。

在老张的领导下，工厂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产值连年翻番，来厂里拉货的车辆排成长龙。工厂的效益好，工人的工资也能得到及时发放，人人都为成为工厂的一份子而感到骄傲。老张关心工人疾苦，解决了一部分半边户的住房问题，招收工人家属在厂里干临时工。临近春节，工人们会分到10斤猪肉，10斤菜油，抑或几斤木耳香菇。春节放假，厂子里委派专车将边远的职工安全送回家，让大家感受到集体的温暖。

老张经常穿一身黄军装，威武雄壮地走在大道上。他的烟抽得很凶，牙齿焦黄。他的酒量很好，半斤白酒下肚，脸不红心不跳。他夜里值班，一个人四处逡巡，有一天深夜老张发现一名值班电工仰儿八叉地躺在配电房桌子上睡觉，老张没有惊动他，却将电工脱下的一双鞋子提走了。第二天一早，睡梦中的电工醒来，发现自己的一双鞋子不翼而飞，满腹狐疑。有人便告诉他说，别找了，你的鞋被张书记拿走了！电工闻言，心里叫苦不迭，心想这下换顿剋被罚款是少不了了。

老张唯一让人诟病的是他的生活作风问题。工作上取得的成就让他感到膨胀，有人发现他与厂子里几名女工有染，告到上级，他这才有所收敛。

终于到了退休的年龄，尽管老张有些恋栈，但却不得不接受离去的现实。眼见他一手提拔的年轻干部上位，老张耐不住寂寞，像一只不知疲倦的老山羊，走南闯北，上下张罗，做起了倒卖煤炭的生意。老领导的面子总是要给的，每逢老张贩来的煤炭，哪怕质量孬一点，年轻的厂长总是照单全收，老张因此赚了个盆满钵满。

老张有四个女儿一个儿子，都分到了城里的好单位。儿子有些不争气，酷爱赌博，输了不少钱，家里的房产证也被儿子拿去抵押。老张痛心疾首，却也无可奈何。前几年，老伴在一次意外中去世，老张显得更寂寞了。他常常戴一副墨镜，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在街头转悠，倒也悠闲。

最近的一次，我见老张已不骑自行车了，却操纵着一辆电动轮椅四处走动。他的胸前挂满了徽章，依然是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