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22 死生有别
【幼时诡事】A.D.2000
小时候的我不愿意去幼儿园,也没法与周边小孩玩到一块,住在外婆家,每天独自玩耍,在外婆的房间内幻想,天马行空。我总能幻想出各式各样的人和动物,将小小的房间装点为不同风格的世界。
这样的幻想仅限于房间之内。
我甚至曾想象出我的外公来——外公在我母亲年幼时就病故了,我只在他的遗像上见过他。他长得很俊俏,但我不知他的体格——当高大消瘦的他站在我面前时,我差点没认出他。我的家族都将外婆称作“奶奶”,我叫得很习惯,这会见到外公,尽管生疏,我还是低声唤他:“爷……爷爷。”
外婆做好茶点端入房间时,见着外公,站在门口愣了足有一分钟。她回过神来,将茶点放好,便打量起了外公来。外公不同于其他那些被我想像出的生物,他有表情,会微笑,还与外婆打招呼;其他想象产物跟玩具似的木讷。我也仔细观察一会,终于确定,这是外公的灵魂,也许受到想象力的作用而降临于此。
“我来了。”外公柔声道。
外婆却不想着将外公留下,与他聊过几句,便要送他出门:“园儿不懂事,把你给招来了。死生有别,你还是离开的好。”
“可呼唤我的人,是你啊。”外公想去牵外婆的手,无奈他触不到她——即便真的牵上,他的外表比她小了近三十岁,看起来很有违和感。
外婆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思念你了。”
我也不懂为什么外婆不愿意外公留下。我与外公没什么感情,自然不会哭着喊着求他别走。当时的我只想着,如果我的母亲能再见他一面,肯定很开心的。可惜她看不见灵体。
【死生有别】A.D.2007
奶奶去世之后,父母回了老家。由于不想耽误我紧张的课程,他们将我托给住在城里的外婆照看。小学之前我一直都住在外婆家,与外婆感情很好。那几天我时常抱怨父母为了我的学业,连奶奶的葬礼都不让我参加。我虽能看见灵体,但也不是想见谁就能见的,对我来说,死亡同样意味着永别。
“孩子,我听说十天前你已经回去看过你的奶奶了。那时候她还在世,你去看看她很好;现在就是回去了,又能做什么呢?”外婆见我郁闷得吃不下饭,关心道。
可是十天前我不知道那是永别,我以为还能再见的,与病榻上的奶奶打过招呼后就……就独自跑去野地了。
我不敢对外婆说这事。我总是不懂得珍惜当下,每当后悔时我都觉得我脑子有病。
“再说啊,如果你是因为再也见不到你的奶奶而悲伤,那大可不必,”外婆将目光投向远方,“我们拥有记忆,能够想象,因此只要我们不忘记去世的亲人,他们就是永生的。我们会梦到他们、会想象他们在另一个世界的生活,这就足够了。”
“做梦……”我苦笑,这真是个逃避现实的好方法。在梦里有无限可能,可终究不过做梦。有意思吗?!我不满地嚷嚷道:“我要有做梦的本事,不如想想办法怎么召来她的灵魂吧!”
外婆立马变了脸色。她不会对我发脾气,我若做了蠢事,她会表现出一副心疼样子来——当时她就是那样的——她总担心有一天她去世后我会干出毁灭世界的勾当。我天生附带很强的破坏欲,只不过被压抑住了而已,外婆的担心不无道理。我总觉得猫又就是我的另一面,他很强很残忍。他为我宣泄破坏,因此我才能够深深爱着这个世界,如同面带微笑的伪善者。
“死生有别,虚实亦有别。”外婆喃喃道。
我不懂。我就是不懂。
直到很久以后,才慢慢将之悟透。
【闲暇的尾声】DREAM
我靠在左侧车门上写文章。这两天我思念外婆,所以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在外婆家的点点滴滴。黑衣第二次停车休息,将右侧车窗摇下一半,说是怕我闷着,又怕我冷。
我们离外婆家很近了,大约差半座城市。黑衣希望我控制一下情绪,就算是做梦,也不能太狼狈,把外婆吓着可不好。我草草回应,心脏却狂跳不止。我努力使自己平静,不去想外婆,试图将最近发生的事理过一遍。
学姐、学长和外婆都复活了。过两天我还要回农村,确认一下我的奶奶是否也在家中。我打赌他们能够复活是因为我,如果世界上的一切都可复生,这里早已挤得落不下脚了。
梦的开始有一次大地震,梦中的NPC们忠实地报导了这场灾难,然而大家都对接下来的异常很习惯似的。与左撇子那一战就在大庭广众之下,黑衣说,战斗结束后,那些围观群众都作鸟兽散,根本没有谁感到惊讶——除了学姐。
而当我们来到这个远离地震中心的城市,一切看起来与现实无异。我看过日历,今天是工作日,傍晚临近郊区的街道上有不少赶着回家的人,神色疲惫,披着夕阳的光辉;车来车往,车铃声、喇叭声,听起来就像是再普通不过的晚高峰。我们清闲的样子颇具违和感。
黑衣来到后座,我挪了挪身体,让出位子给他。他从背后拥住我,与我十指相扣。此时此刻,呆呆地望着我们的黑炭般的儿子就像一只巨大而明亮的电灯泡。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住在哪儿,你有没有其他家人。”我道出自己多日来的疑惑。他对我的信息了如指掌,可我对他一无所知。
“我只有你而已。”这句话黑衣说得生涩,我不觉得它是情话,而是一句无奈的事实。
“你什么都会,为何找到了我?在梦里没得选吗?”
黑衣长叹一口气,选择保持沉默。他揉揉我的头发,回到驾驶座上,准备出发。
目前我只能相信刘正立那边没能力制造飞机大炮,他们采用的是想象零件然后组装的办法,对细节有很高要求的枪械必须如此产出,否则只能想象一个具有枪支外表的废品;而依赖于更高科技更多专业知识、更巨大的物件,很难依靠寥寥数个非专业人士的力量生产。既然他们没能力想象,那至少某些装备对他们来说不可再生,哪怕那边势力再大……
我正这么想着,直升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黑衣一踩油门,猛打方向盘,将车往远离城区的方向开去。不用说,来者不善!直升机迅速接近,如金雕追猎它看上的大肥兔子,我探出头去(三次元人士请勿模仿),与单手持枪、将大半个身子挂在机门外、带着护目镜的刘正立对视一眼,便又慌忙缩头。
也许是因为刘正立很难单手使用步枪进行瞄准射击,他没有任何其他动作。儿子扭过头来,举着手里的古琴碎片向我求助。集开车、格斗能力于一身的黑衣此时面临一大难题:是逃跑还是停车打一场?
黑衣手握空拳,生成一把长枪,由儿子帮忙把枪递给我。这枪比上次的轻一半,简直为我量身打造。
“打开天窗,用枪扔他们。如果你行动困难,让儿子帮你。”黑衣几乎将车速提到了最大,不出五分钟,路两边就全是农田。老家的冬季,田里全是冬小麦,低矮而绿油油的一片。
我单腿站立,勉强带着长枪从天窗探出半个身子,被风刮得眼疼,还喘不过气,觉得不靠谱,连忙冲下方吼道:“有人打我咋办?我肯定躲不开啊!”
“他们不会要你的命。他们的目标是我,”黑衣说得轻描淡写,再递来一根长枪,“你愿意保护我吗,田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