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敌畏的味道（16）
福祸并存，形如狼狈。
茂盛而葱绿的山林间依稀透着亮光，马家堡炊烟袅袅，自从儿子马斌出生后，马大强像一头倔强的老牛开垦着周山的大片土地，他要种植一种叫桔梗的花。
淡紫色泛着蓝光的五角花瓣让人赏心悦目，马大强知道这本来就是种野草，但它成活率高，而且之前还有人专门到这里考察过，说这种草它的花会被高档酒店利用，根还能当消炎药。说他要是专门种植，到时候他们会派人来收购，根本不用担心销量的问题。
这种花在他们那里被人称作为铃铛花。跟他们一起的山里人都不愿意种，觉得一个野草怎么可能会让城里人当宝贝，那简直是胡说八道，异想天开，肯定是欺骗我们山里人没文化。
因此，他们对大强的举动嗤之以鼻。同样，大强也对他们的无知置若罔闻。
大强一如既往地刨地种草，他心里总是美滋滋的幻想着桔梗花给他带来一笔可观的收入，他要向芳芳证明待在山里照样可以过得富裕。
过了两月之久，这一天风和日丽，烈日当头，马大强逗着儿子马斌，儿子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干净整洁的庭院里，同样也回荡在曾经王一芳想跳进去的水井里。
有三五个穿着制服的年轻人来到了家里，有一个瘦高个，脸上长满了痘痘，像一个怪胎，挎着一个军用帆布包，不明白里面装着什么。
还有一个胖子，眯着眼睛挺着脂肪肚色眯眯的望着王一芳的胸脯。这让他想起了村头李寡妇那对白花花的奶子。还跟着两个女的，一个胸大微胖，一个瘦骨伶仃像个男人。要不是她开口说话，谁会把她当女人。
首先就是那个半男不女的开口问道:
——你是不是叫马大强？
大强一看这几个狗皮吊人就来气。起身反问道:
——我就是，怎么了？你们这样擅闯民宅想干什么？
那个瘦子男压不住了，说道:
——不干什么，来看看你这个不明事理的糊涂虫。
马大强愈发气愤，就要上前轮拳头。这时候的王一芳起身，拉着他说道:
——你疯了，这是警察，袭警可是要坐牢的。
马大强不对王一芳发火，像一头红了眼的老牛一样杵在原地喘气，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这些在他眼里穿着狗皮的吊人。
——怎么了，嚷嚷闹闹的，还让不让人清净了。
马老头从屋里走出来说道。他知道这帮孙子无事不登三宝殿，哪来那么好对付，儿子这是鸡蛋碰石头，分不清软硬。
——几位领导都很面生啊，来咋这穷乡僻壤你们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我们也好准备准备。
那个胸大微胖的女人看着马老头愤慨的说道:
——知会个屁啊，你儿子犯法了你知不知道，你这糟老头子怎么当爹的？
胖女人的这句话让马老头顿时满脸羞红，活这么老他还没有被人这般羞辱过，况且还是被一个丑不拉几的胖女人。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马大强，他像一头豹子冲上前去，一拳打在了胖女人肥嘟嘟的脸上，还爆了一句粗口:
——操你妈的，老子打死你这个臭婊子。
马大强还想继续攻击，被那个挺着脂肪肚的警察当场治服，并把他用一对明晃晃的铐子铐了起来。
——小伙子，年轻气盛，不要这么横。
王一芳看这情形乱了套，忙低声下气的问道:
——警察同志，你们这一进门也不说明白缘由就开始抓人是什么意思？
胖子说道:
——大姐，不是我们想抓人，你这男人也太粗鲁了，我都想不到你这细皮嫩肉的，怎么受得了他这样的莽汉。
——他妈的管你什么事？马大强又骂了一句。
——大强你少说两句。王一芳飘给大强一个眼神，让他闭嘴。大强便不再吱声。
——受不受得了也用不着你操心啊，你说吧，到底我男人犯了什么法？
胖女人的两颗牙掉了出来，蹲在地上还在呜哩哇啦的嚎着，被胖男人严厉的制止。
瘦男人刚要解释，就听见马老头说:
——各位领导屋里坐吧，大强他娘，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芳芳带娃去厢房休息，大强去后院宰只羊。
胖子率先进了屋，那个男女同体也跟着进了屋，剩下的瘦男人掺着胖女人也进了屋。
马老太太给这帮人上了茶，拾了烧的锅盔，马老头给两个男人散了烟，这才坐下细说起来。
那个胖女人被男女同体带出去漱口，马老头先开了口:
——几位领导，我儿子一向脾气不太好，但他也是非分明的人，你们不说明青红皂白就开始出口成脏。这其中也有过错。但我还是替我儿子向你们致歉:对不起！
——马叔没必要这么客气，我们之所以面生是因为我们是近期才上任的林业局的干事，今天初来乍到，对马叔以及家人的冲撞还望马叔见谅。
——这倒没事，只是你说我儿子犯了法，犯的什么法？
那个瘦男人从包里拿出一本书读道:
——非法占用林地，改变被占用林地用途，在非法占用的林地上实施建窑、建坟、建房、挖沙、采石、采矿、取土、种植农作物、堆放或排泄废弃物等行为或者进行其他非林业生产、建设，造成林地的原有植被或林业种植条件严重毁坏或者严重污染，并具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属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修正案（二）》规定的“数量较大，造成林地大量毁坏”，应当以非法占用农用地罪判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罚金。
——有这么严重吗？马老头问到。
——你这不是废话吗？瘦男人说道。
——你闭嘴，做笔录，这里没你说话的权利。胖男人说。
瘦男人低下头在笔记本上拿着碳素笔刺啦刺啦的写写画画。
那个胖女人和男女同体也进了屋，马老太笑眯眯的给她们让了自家那黄灿灿的锅盔。两个人这时候的态度变了不少，客气的接过锅盔放在嘴里嚼起来。像是两个鼓着嘴泡的癞蛤蟆。
胖女人由于缺了两颗牙只是将馍馍塞在一边温柔的咀嚼着。
王一芳将睡熟的马斌放在炕上，去看后院宰羊的马大强。
后院的过道里坑坑洼洼的土地发出白晃晃的亮光来，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响，有一股子浓浓的烟草味飘出来，王一芳明白，是马大强叼着烟锅子生闷气呢，宰羊的重任根本没心情执行。依照他的脾气怎么可能在这帮孙子面前低头。
——你咋没宰羊？爹催你呢。”
王一芳知道只有搬出老公公才能让马大强有所作为。
——催也没用，让这帮孙子吃我的羊，门都没有。
——我刚听见他们说是刚上任的林业局干事，谁知道那个是局长，这些人不好得罪，我还听见他们说你犯了什么破坏植被法，需要拘留你。你就别犟了，你忘了刚刚还打掉了人家一个女的两颗牙呢，就这都不知道怎么处理呢。
马大强沉思了片刻，扔掉烟屁股对王一芳说:
——你先回去给妈帮帮忙 ，顺便看看儿子醒了没？我把羊宰好就过来了。
——那你小心点啊。
胸胖的女人在纠结她的两颗牙该怎么处置，男女同体在纠结她今晚要跟她的小男人怎么缠绵悱恻，毕竟她是第一次跟这个男人水乳交融。瘦男人在纠结他要怎么样才能大赚一笔。而胖男人在纠结怎么样在王一芳身上打如意算盘。
过了许久，香喷喷的菜端到桌子上，绿油油的小白菜，红烧野兔肉，胡辣羊蹄，羊杂碎，羊脑子，清蒸羊排，羊肉片炒辣子，一桌子羊肉烩让人垂涎欲滴。
饭桌上马老头跟四个干事举杯共饮，谈天说地，喝到高兴处，称兄道弟，马大强一改一贯的蛮横作风，连连敬酒致歉。并给胖女人赔礼道歉，大献殷勤。反倒让胖女人面色红晕，神色迷离。
饭罢，各自醉的摇头晃脑，马老头还不忘给他们送鹿鞭，鹿茸。
这些狗屁吊人满载而归，欣喜若狂。
结果等他们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胖男人睡在村头李寡妇家，胖女人跟瘦男人睡在单位的宿舍里，男女同体睡在马大强家的打谷场上。
他们各自对这次的马家之行异常满意，什么破坏植被，捣掉虎牙，种植野草都不值一提，什么判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什么拘役，什么罚款都是狗屁。他们才是真正的王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