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第七十四章 榆木脑袋书呆子
倒霉悲催的苏青桐偏偏完全不会水,挣扎着喊了声“救命”后便不出意料地沉了下去。沉入水中的苏青桐连喝了几口水后意识开始漂离,黑暗中仿佛有过往在一幕幕呈现,相爷府中受到排挤责打的种种,冒名和亲的路上被追杀又侥幸逃脱的种种,在百花楼唱曲谋生的种种,还有楚带着自己赏月观星的种种。
楚,她一想起这个名字,心里就觉得疼痛。
他去大婚,而她快要死了。这样挺好,欢欣如归。
意识的火苗越来越弱,终于在某一个时刻“噗”地熄灭,苏青桐在水中伸开手臂,保持着拥抱的姿势,一直下坠、下坠……
跟在后头的云兮见状就要跳下北江救人,无奈却只触到一片虚空。他方才想起,在前世的记忆之中他们都只是影子,没有真实的躯体,不能触摸到真实的东西,也没有人能够看见他们。
云兮有些颓丧,看着苏青桐渐渐消失却无能为力。秦青蹲在他旁边,体贴地拍了拍他,道:“小白你别急,你看,你做不了的事情你前世替你做了。”
在河堤之上,有个白色身影已经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向着苏青桐没入的地方游去。
突然觉得彻骨的冷,大约是到地府了吧,苏青桐闭着眼睛这样想。可是又隐约听到水声,那样真实,仿佛就在耳畔。苏青桐努力挣扎了一把,终于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
头上是朗朗的明月,身下是温软的江滩,不远处的江水拍打岸边发出哗哗的水声。在左侧稍远一些的江滩上好像还躺着一个人,仿佛死了一般。
苏青桐呛咳了一会儿,挣扎着起身慢慢爬过去。榆木脑袋书呆子面色苍白,躺在江滩上一动也不动,苏青桐拍拍他的脸,见没有反应于是加大了力道,那书呆子却突然醒转过来,莫名其妙地望着苏青桐道:“我救了你,你干什么还要打我?”
“你救的我?”苏青桐看着虚弱的书呆子,有点不敢相信,“那你还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因为我只会一点水,又从没救过落水的人,所以救得困难了点。”书呆子坐起身来,开始拧干衣角的水,“你怎么样,没事吧?”
苏青桐又是一阵呛咳,恨恨道:“怎么会没事?我碰见你以后就一直倒霉不断,现在钱袋也没了。”
书呆子一脸歉意:“今日之事都是因为我,姑娘是否可以告知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等在下有钱了便亲自送到姑娘府上去。”
“我叫苏青桐,目前尚无落脚之处!”苏青桐没好气地答他,坐在地上开始解衣服。
书呆子惊慌失措地喊:“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苏青桐白他一眼:“做什么?脱衣服!”
书呆子“啊”的一声,迅速别过身去。苏青桐又好气又好笑,从中衣里摸出一袋金叶子,掂了掂,松了口气道:“幸好绑得紧,这个还在。”
书呆子插嘴道:“难怪救你的时候这么重,原来带着这么多金子。”
苏青桐猛地抬头:“你不是背过身去了么?!”
回到客栈换过衣服,苏青桐总算缓过一口气来,刚准备拾掇拾掇早点就寝便听到有轻轻的敲门声。苏青桐简单绑了绑头发,拉门一看,竟是榆木脑袋书呆子。
只见书呆子一揖到底:“在下云雪岸特来拜会苏姑娘。”
苏青桐呆了呆:“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想了想惊道,“你跟踪我?”
云雪岸连连摆手:“苏姑娘千万莫要误会,在下只是在苏姑娘身后不远处……散步,散着散着恰巧见到姑娘进了这里。”顿了下又道,“于是在下也在这里订了间房,不知苏姑娘方不方便再借在下一些银钱,让在下好付了房费?”
苏青桐的身子晃了晃,不可置信地问:“你的意思是要吃我的住我的还要顺点路费?”
云雪岸期期地看着她:“在下并非要讹苏姑娘的钱物,在下只是向姑娘暂时借一下,日后定当加倍奉还,古人云……”见他就要抒发胸臆,苏青桐急忙打断:“哎怕了你了,看在你救过我命的份上,我借你还不行么?”苏青桐返身从包袱里取出刚换的一些银铢递过去,“够不够?不用还了。”
“这怎么行?古人云……”门“啪”地一声在云雪岸面前骤然关上。
由于折腾了一整天,苏青桐感到疲惫不堪,脑袋一贴床面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这一觉睡得极好,一直睡到第二日接近晌午方才醒来。
迷迷登登拉开房门,门外站着呆书生云雪岸,此时的他正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食罐朝她盈盈笑着。
“你终于醒了?”云雪岸一脚踏进屋来,“一大早去厨房给你熬了点粥,这个比店里熬的好喝多了,结果你一直没起,于是我刚才就又重新熬了一锅,你趁热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苏青桐莫名地看了看他,半信半疑地接过勺舀上一口,入嘴黏黏糯糯,香甜可口,她不由接连喝了好几勺。云雪岸见状将粥碗向她面前又推了推,笑眯眯道:“我没有骗你吧,你若是喜欢喝我明天再多煮些给你喝。”
苏青桐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扶着桌边咳上了好一会儿:“明天?我……我今天就走。”
云雪岸有些意外:“这么快?那我也一起走。”
“啊?”苏青桐好不容易缓过来一口气又被呛住,指着云雪岸的鼻尖道,“我说这位读书人,咱们萍水相逢,虽说你从我这借了一点钱,但不过是点小钱,再说你也救了我的命,咱们俩算是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是吧?所以呢,我建议啊,咱们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各回各家好不?”
云雪岸似在沉吟,半晌答:“不好。”
云兮斜倚在栏杆上,颇为满意地说:“没想到煮粥这项技能我的前世也有,不错不错,可惜我不能尝一尝他的手艺,否则还可以指点一二。不过青儿,你明明水性那么好,为何前世却一点不会水?”
秦青偏头想了会儿:“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是正儿八经地投胎转世,而你却是从转生台上跳下所以自带技能的缘故?”
云兮摇摇头叹口气:“说来也奇怪,我一直不清楚当年为什么会从转生台上跳下,我到人间到底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在此之前我就认得你了?”云兮后面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在此之前的秦青到底是谁?自己和她又有着什么渊源?
“别想太多了。”秦青体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或许你就是失足……”
天庭里,被王母娘娘数落了一顿的司命一回到自己府上,便积极反思勇于整改,自己主动将那日翻乱遗漏的及写得过于简洁潦草的凡人簿子一一翻出来,打算挑一些典型的簿子修改了好向王母交差。
这一翻偏巧就翻到了苏青桐的簿子,她的簿子统共就写了两行,而且写得既无章法亦无文字之美,司命托着脑袋想了半天,终于忆起当日自己本来正要写得详细些,恰逢太乙真人上来约他喝酒,于是心急之下便潦草几笔带过,写的什么都不大记得清。司命摸着良心想,这件事自己做的确实有失妥当,倘若王母娘娘再细究起来自是交待不过去,因此他将苏青桐的簿子打开仔细地看了一遍,看完后取来最好的羊毫笔蘸满了浓墨,极其郑重地又添了许多行,添完后拎着纸张的两角展开吹了吹,觉得添的这几笔实乃是神来之笔,令自己十分满意。
王母赴宴归来,见司命已经虔诚地在殿外等了近一个时辰,王母目不斜视地走过他身边时,司命连忙跟了上去:“娘娘,我回去将凡人簿子重新梳理了一遍,果然发现了一些纰漏,不,是尚不尽人意的地方,我秉着精益求精的态度将这些地方重新修饰了一番,今日已改好特呈上来给娘娘过目,也跟娘娘您谢个罪。”
王母看着一脸喜色的司命,轻飘飘道:“我看你今天这模样,不像是来谢罪,倒像是来邀功的。”说着随意捡起最上边放着的一本簿子打开来看。
这本簿子属于一个叫做“苏青桐”的凡人。司命颇有些得意地指着簿子说:“原来的簿子写的太过粗糙,只写了命运诡谲,一生坎坷,结果这姑娘才十几岁就经历了父母双亡,卖身为仆,遭人责打,被人追杀,受过情伤,当做叛党定罪,掉进江里差点淹死,我觉得如果任其这么发展下去的话,恐怕没几次就小命呜呼了,所以就将她的阳寿加到了六十岁,并且细细写了以后的命运,比如神秘身世啊,流落异乡啊,巫蛊之毒啊,孤独终老啊……”
“你跟她有仇么?”王母将簿子往旁边一搁,皱了皱眉。
司命一个愣神,小心翼翼道:“娘娘可是觉得太过波云诡谲,那我再去改改,改的简单清新些?”
“算了。”王母面有倦色,“你写的这些她若是都能挺过来,也是一番历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