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小孩

大学毕业后找工作阶段，我曾在某远房亲戚家暂住了半个月，和他们一家子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第一次见到那个6、7岁的小女孩，我便几乎可以断定自己不会喜欢她。我提着一大袋水果和零食进去后，她姐姐在大人的招呼下害羞地唤我“姑姑”，而她只是直愣愣地盯着我手里的巧克力，两眼在散乱的头发中尤其亮。我忍不住细细打量起她来：矮小的个头，干瘦的身体，黑黑的皮肤，穿着睡衣，一幅刚起床的模样。而当时已经将近中午12点了。

后来几天的相处更加证实我当时的想法。她就是家里的小恶魔，蛮不讲理，常常霸占着家里的电视、零食，欺负比她大3岁的姐姐。更让我厌恶的是她乖戾的性格。因为我有胃病，不能饿着，所以常常在身边备着一些小饼干。某天晚上我又感到饥饿难耐。因为不想麻烦他们做宵夜，我准备吃点饼干充充饥。我的余光似乎看到门口有人影一闪，我起身追出去，但是外面并没有人。正当我想进屋的时候，我听到她稚嫩的声音在她父母的卧室响起，“姑姑偷偷在房间吃饼干，我想吃她不给！”我愣在原地，感到一阵恶寒。这么幼小的孩子不该是单纯善良的么？为什么她如此搬弄是非像个粗鄙妇人？我完全没有听到他们后面的对话，逃似的回到客房。我不知道大嫂在听了她女儿的话后会如何想。我脸上火辣辣的，身上仿佛背了枷锁，一夜没睡好。

虽然表哥一家待我很好，可是因为这件事我很想快点搬出去。奈何自己当时工作未定，身无分文，实在付不起高额的租金。我只想快点找到工作，然后赶紧离开。我打定主意，在这之前要离那个小恶魔远远的。我小心翼翼地观察，发现表嫂对我的态度似乎并无异样。再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我意识到原来大家都懂这个孩子撒谎成性的毛病，所以并不把她的话当真。她的父母似乎已经接受她顽劣的秉性，并同样深爱着她，亲昵地称她为“大傻子”。但其他的小朋友就不一样了，没有小孩愿意和一个爱欺负别人，又自私的人做朋友，所以她常常被孤立。晚饭时我经常看到她哭着跑回来，控诉着某某的“恶行”，而她妈妈则把她温柔地抱在怀里，轻抚着她的头叫她“我的大傻子。”

一天，我面试完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回走。此时的小区非常安静，只有几个小孩在草坪玩，其中叫得最大声的就是她。本能地，我选择绕过草坪前的走道，不想让她看见我。那边突然传出一阵喧闹。我偷偷地注意那边的动静，发现她一把夺过一个小女孩的玩具，扔到地上，小女孩则哇哇大哭。孩子们纷纷对着她声讨起来，另一个稍微高大的男孩一把把她推倒在地，还踢了一脚，大喊，“不要跟着我们，你这个杂种！”她抬起头，大声干嚎，可是她妈妈不在这儿，不会有人温柔地安慰她，叫她“我的大傻子。”我本想上前的，可是生生止住了脚步。

我想，表哥表嫂那么爱女儿，这次女儿被打了，免不了会找那群小孩算账。我不想卷入任何纷争，再说，这事本来就是她不对在先。所以我决定晚一点回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沿着小道走到另一栋住宅的前面，远远看着小孩散去后，她爬起来回家去了。大约20分钟之后，我才动身往回走。

回去后，我颇为意外地发现家里竟然一片平静祥和。表嫂正在沙发玩手机，大侄女补习未归，而她？我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问，“大嫂，我回来了。燕燕还在外面玩？”大嫂苦笑一声，指了指紧闭的房门说，“又在发脾气耍性子呢。今天又告状说人家打她踢她，这怎么可能？她不欺负别人都算好了！我真得想个办法让她改了这个臭毛病！”

我当下愣住了。“她真的被打了”这句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可是我要怎么解释这一切呢？我张了张嘴，挤出了一个笑，勉强应道，“也是哦！”恶魔小孩并不是每次都撒谎，可就像“狼来了”的故事一样，当她讲真话的时候，人家都不再相信她了，包括看起来爱极了她的父母。我坐了下来，往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心疼这个小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