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光
(一)
我依然喜欢从窗口往下看,却再没有了人来人往的嘈杂。
两块灰黑的棉布挡住了窗外白晃的阳光,还好一直喜欢昏暗的光线,即使天热也觉舒适自在。
如果你只有一个空间,你碰巧不喜欢那个空间,又碰巧你不能走。如此巧合又顺理成章的无奈,好多。你想逃,走不了。我知道,这是我的苦恼,它如影随形伴着我以往的生活,现在的,我知道,甚至未来的。开始的无止尽的自我对抗,却往往自伤。还想怎样?我质问别人,也质问自己。
夏夜,和朋友坐在宿舍楼梯听她讲她的故事。一直以来,我都是爱听她说话的,因为她那么的理解别人。于是忍不住告诉她与我有关的人和事,这是我的自私。我对她说,我好像一直用着逃避的方式生活,一心想要离开自己现有的生活坏境。可是,我又能把自己安置在哪里?
记得高中毕业的时候,给班里熟悉的或不熟悉的同学写纪念册,我说,我想有一所小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是会让人觉得矫情吧,又特别是那些不熟悉的,也怪自己任性,不分场合的说不合场合的话。好多年过去了,与以前亲密的人联系也越渐少了,有时候也会从别处得到一些人的消息,欣喜不已。却陆陆续续有朋友对我说,感觉好陌生,不知道与我说什么好。不免失落。
我没有这种感觉。这客观的陈述也会让人误解吗?如此惴惴不安的过着。
我们都长大了,会有更多的未知和压力一点点涌进我们的生活,我接受着各自的改变,不抗拒,不拒绝,不陌生。生活不易,如得其情,哀矜而勿喜。可陌生多好,又一个不一样的我们,陌生也难,徒让人觉生疏尴尬。像熟悉的人突然间剪短了刘海,看着有点碍眼,不过习惯就好。就像我阴郁不安的心也相信在某一刻我一定会很坚强也会更快乐。
㈡
一天的辛劳后,他用碾碎的鱼饲料喂鱼缸里仅剩的几只小鱼,不过是遂了我的意愿。多想养一只乖巧的小狗,但我知道我必定照顾不好它,也就罢了。无意间的一些话、一些举动也让人感动到念念不忘。
真想精心策划一番,让生活精致顺溜的无可挑剔。我有些累了,才会胡言乱语。才会懒惰的想要找捷径,不管是现实还是内心。这一场可笑的自我对抗。
佛家说,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就算知道也做不到,一心动,如何回避,任意妄为的动心,总会伤痕无数。贪嗔痴怨,不都是心动吗?戒贪、戒嗔、戒痴、戒怨念。我想不过界,都好。
毕业前和朋友聊天,她说,大学四年也算遇仁得仁,没有什么遗憾了。那些闲聊中的话语,总是记忆清晰。源于羡慕嫉妒,遇仁得仁,不是吗?我是带着不完整离开的。
没有好好地给我的老师好好地道别,没有给相伴四年一起读书写文的朋友们说一句珍重,没有给他们说一声谢谢。灿灿给我打过很多次电话,生病在家的时候、在另一个城市实习的时候、在学校闷在宿舍不愿出门的时候。小潘送我的护唇膏我放进了回家后新买的黄色塑料包里。随身带的,还有一只琥珀蝎子。
我是不愿意道别的。《菊次郎的夏天》中有好多目送的镜头,只一个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视线里。我没有目送的勇气,甚至不敢说再见。送欠欠离开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再没有这么一个女孩会在我大哭的时候紧紧地抱着我、会在人群来往的街上买来胶水蹲下来为我粘好鞋上快掉的装饰、会那么的隐藏自己的情绪然后包容着我……
提笔忘字。那些人和事一拥而上堵在了笔尖,剩下了满纸无病呻吟的感触和情绪。我明白,我的软弱和我的慈悲一样悄悄地汹涌澎湃的折磨着我。心甘情愿。
㈢
还记得十一岁的我和爸爸妈妈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妈妈对我说她怀孕了,问我是否想要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如果我不愿意,她就去医院……。我竟然没有一丝的犹豫就笑着应答到:“好”。看着他们幸福的笑脸,我也笑着,尽管心底尽是悲凉。他们不知道,我是多么擅长隐藏情绪,多么竭尽全力去取悦他们。
妈妈揭开装米的红色塑料桶盖子,米香暖胃。
妈妈对小妹说,剥三个蒜。
小妹蹲着剥蒜子,扯着嗓子问,妈,我可不可以剥四个!
可以。
小妹拿来一颗蒜,姐,这个粘在一起了,好难剥。
双胞胎。
那我不剥了,免得它们痛。
然而幸好,幸好我当初的回答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