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克斯丨百年孤独

年轻时，之所以读《百年孤独》完全是评论家的原因，他们说《百年孤独》是一本旷世之作，但我读后，文章跳跃性太大，个人水平也达不到他的高度，故此没能深刻领会作者深邃思想。

按照评论家的观点，《百年孤独》表达了拉丁美洲的孤独，是魔幻现实主义的代表作。从评论家的观点出发，马尔克斯的死将让拉丁美洲更加孤独。就像我们常说，一个孤独的人，如果还有一个人了解你的孤独，那这个人还不算孤独。同样的道理，拉丁美洲的孤独，至少马尔克斯还是了解，所以拉丁美洲的孤独并不算孤独。而此刻，这位了解拉丁美洲孤独的作家的逝世，无疑让拉丁美洲陷入真正的孤独。

抛开拉丁美洲不论，那么中国的孤独呢？有没有中国作家了解中国的孤独？这无疑是一个有趣的问题。拉丁美洲为了民族独立，奋斗百年，我们中国近现代的百年，也是奋斗的百年，这点上可以说和拉丁美洲没有多大差别。大概民族经历的某些相似，同样第三世界国家，让中国人一直比较多的关注拉丁美洲文学，关注马尔克斯。我敢说，马尔克斯是当代影响中国最深刻的外国作家之一。

毫无疑问，中国有众多的马尔克斯的追随者，这些追随者中，恐怕包括中国的莫言，细心的朋友一定注意到，瑞典皇家学院颁发莫言诺贝尔文学奖时，对莫言作品的评价“魔幻现实主义”。当然，目前对此评价还有颇多争议。但这些争议姑且不议论，莫言受马尔克斯作品影响，却是不争的事实。当然，我之所以这样说，只是想强调这三十年来，马尔克斯对中国文学影响非常深远。

尽管马尔克斯给我们读着《百年孤独》，但中国许多作家未必真正理解中国文学的孤独。我一直认为，中国文学在世界文学中，是一个特殊，而且是可以独立于西方文学范畴的特殊。也因为特殊，所以孤独。第一位发现中国文学的孤独的作家是鲁迅。在新文化运动，西学东进的年代，西方文化、西方制度、西方科技像潮水一般涌进落后的中国。在文学领域，大量西方小说占据中国小说市场，中国传统小说完全被西方小说所掩埋。鲁迅看到这点，为了突出中国小说的文化价值，写了《中国小说史略》。我想鲁迅给我们留下这么一本书，一定是有深意的，他要我们后来人认清中国传统小说的固有价值。

可惜我们未必能认得清自己传统小说的价值，说难听点，我们一直崇洋媚外，崇洋媚外的事情太多，也包括了文学范畴。举个例子，我们文学专业的研究者，会极度推崇西方文学，以及各种主义，但他们很少提到中国古典文学。不知不觉中，我们的创作思路不自觉纳入西方文学创作范畴，我们的创作手法越来越靠近西方，这种靠近是显而易见的，哪怕是获得诺贝尔奖的作品，也是根据西方角度和条条框框进行评述。

反观中国古典文学，当中国四大名著横空出世的年代，中国的大作家们还不知道什么是诺贝尔文学奖，那漫长的时光中，中国文学一直以中国人自己的方式在进行。而仅仅百年的中华屈辱史，中国人失去了自信，这自信包括文化的自信。与此同时，西方文学的大量涌进，中国的文学也不再以中国文学自己独有方式再前进。换一种说法，中国传统文学陷入了空前孤独，这不仅是中国文学的百年孤独，更是中华文明的百年孤独？我不知道中国作家敢不敢跳出来说，中国文学拥有中国文学自己路，我们文学就是要独立于西方文学而存在。

在孤独中，我们该走什么样的路？确实又是另一个现实问题，这也是许多前辈一直试图解答的问题。事实上，中国一直不失伟大的作家，解决问题的人物，只可惜他们死得实在太早。有那么一天，我研究中国小说，突然感觉到，中国近代文学的脉络要从老舍那里继承开始，我心中便凄凄然然，老舍离我们远去数十年，这数十年功夫，中国作家到底在忙些什么，而未能推动中国传统文学发展的进程？

面对这样的疑问，不得不痛定思痛十年的文化大革命，正是十年文化大革命斩断的中国传统文学发展的脉络，中国文学的十年失去，直接导致后十年的迷惘。在迷惘中寻根文学兴起，可悲的寻根文学只寻了那一代人不值一提的灾难，而没有从根本意义上寻找到中华文明之根，也正因为如此，寻根文学始终成不了大气候。

所以从这角度看，马尔克斯还算幸运儿，至少他需要面对只是一个孤独的拉丁美洲，而中国作家要面对除了文化孤独，还有文化迷惘。中国文学未来何去何从，恐怕只能请在天堂的马尔克斯带我们向上帝询问一声，才有答案，也让他以此来感谢这三十年来，中国人民一直对他深切的关注吧。

写于2014年4月18日

马尔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