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浅思 | 值得的等待

《一棵会开花的树》 席慕容

如何， 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 求了五百年， 

求它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我很孤独，但心中却充满期待，我一直在等你。有了前几世美好际遇作为信念支柱，这一世我也定会等到你。想到你将要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的整个心激动地像要飞起来一样。 终于，你恰好地出现了，不负我日夜地苦苦地等待，出现在我生命的这个时刻，像一束温暖阳光照亮了我黑暗的世界。但是这一世的我们，有缘相见，却无缘相识，这让我感到万分难过。但是我也不愿意贸贸然地去搭讪你，因为我毫无准备，不想因此破坏了彼此当前若有似无的、却只仅存在我幻想中的好感。

于是，我又回到了我寄身的寺庙，再一次跪倒于佛像前，双手合十地虔诚地忏悔，“愿佛祖饶恕弟子贪恋尘世的过错。滚滚红尘，弟子虽早已看破，但是我遇见那位姑娘后，却无法忍住无时无刻不想她。 ” 随即发愿起誓，“若佛祖能够了结我与那位姑娘的一段尘缘，下一世我愿入阿鼻地狱，甘心受烈火焚身之痛、万剑穿心之苦。” 话毕，偌大的大殿静寂无声了许久，却在这时候听见了淡淡地一声叹息，我怀疑自己听错了，找遍无人之后，便抬头端看佛像，佛祖用他低垂的眼眸正看着我，我们就这样对视了很久，很久.......

佛于是把我化做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 

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 

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 

是我等待的热情! 

终于佛祖还是答应了我的请求，让你能够有机会看见我，认识我。但是唯一的遗憾是，我无法说话，无法通过言语来招呼你，来吸引你，因为我是一棵树。我唯一所能凭借是浑身上下的花朵，和那淡淡地却足够美妙的香气。我想你一定为我的美丽而驻足欣赏的，那我就赢了。对了，忘记说了，我与佛祖打了一个赌：要是那姑娘为我驻足了，且真真切切地在欣赏我，佛祖就把我恢复成人，跟姑娘结一段姻缘；反之，则我这一世就只能以树的形象来生活了。

为了跟你相遇的那一瞬间，我做了充足的准备：我仔细地查看了自己身上所有的花朵，让每一朵花都开得不过于张扬，同时又能散发足够的香味；同时我也认真地摆弄着身上的每一片树叶，让阳光能够均匀地流淌在我的身上，也为了使我看起来不至于过于耀眼；我调整着我身上的每条枝干，让自己的影子看起来斑斑驳驳，光怪陆离，不至于乱糟糟地，影响相遇时的心情......

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正当我整理完毕地时候，你出现在了街道的拐角，慢慢地向我走来。我的心开始狂跳起来，因为这是第一次我站在不动，毫不躲闪，也无法躲闪地看着你朝我走来。你却没有看我，戴着个耳机。我心里暗自窃喜：还好还好，只是听觉受阻了，要是戴个口罩和眼睛，那我的精心准备就算白瞎了。当你距离我还有五步远的时候，我开始轻轻地摇曳起来，让风吹动我的花，吹响我的叶。

而你离我越来越近，五步，三步，一步！当你几乎与我并肩站着的时候，我一时间忘记了呼吸，我现在想来，在那个时候我想要你驻足的渴望一定要比跟你站在一起的激动的感受，要来得强的多。但是，但是！在下一秒中，你迈出了下一步，这个动作让我失望透顶，我恨不能用我的枝干拦住你。但是原来，你根本就没有要停下脚步地意思！你根本就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尽管我已经很好了！

你已经消失在街道另一端的拐角，风继续地吹着，吹了很久。我的心情很复杂，却有那么一丝欣慰：虽然我输了，我将永远是一颗树了，但是我因此可以每天都看到你了，尽管我无法表达、无法对你倾诉衷肠，尽管你有可能这一世都无法注意到路边不起眼的我，但是我认为这都是值得的。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