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遇
(四)
容府——
“一群废物!”
容禄单手背于身后,一张脸迸着怒极的凶光,睥着身前跪着的一众侍卫,却忽地露出一丝狞笑。
敢在我容府偷东西,这人是活的不耐烦了!
“荣大人息怒,来窃图的人,非池中物。”立于容禄旁边一直冷眼旁观的人开了口,阴戾的眼中划过一丝细芒。
“哦?”
那人瞥了一众侍卫,一脸深沉。
容禄会意,“都给我下去。”
待大堂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容禄开口,“不知烨觉大师有何高见?”
“窃图者,非汝等凡人,实乃狐也。”烨觉嘴角微勾,一双眼里绵绵密密的都是算计。
“这——烨觉大师是在说笑罢,难不成这狐狸还成精了?”容禄一脸将信将疑。
“荣大人可认识玉寰楼老板绯越?”
“绯越?那个传闻比玉寰楼花魁还漂亮的人?”
“正是。想必荣大人不知,那绯越,可是只公狐狸——”
————
(五)
雪绒最近总是出神。
譬如煎药的时候,看着灼灼燃烧的火焰便渐渐地神游天外,一张脸可谓精彩纷呈,先是像初陷某种回忆的平静,接着笑意显现,任凭红晕爬满脸颊,最后笑意又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丝丝迷茫之色,每每思绪回缓之际,她又懊恼地摇摇头,告诫自己莫要再这样下去。
这已不知是第几次了!
雪绒细数着洛水寒兰新长的小芽,想的却是那人下朝也该回来了。
距那一日已过了半月有余,可那日的一幕一景都像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时,她慢慢地抬起双臂环住了那人的脊背,带着小心翼翼,也带着从容不迫。
“白洛逸,我喜欢你的欢喜。”
白洛逸,我喜欢你,比你知道的更早。
但是,你知道我的心意,就足够了。
吱呀————
书房门被推开,那人携了一身暖阳踏进室内,灼灼风华。
她回眸看去,笑语盈盈,嘴角月光皎洁璀璨,蛊惑人心。
这世间最美妙的事,莫不是我想念你的时候你就出现在我的面前。
即使前路坎坷又如何,爱过,便没有遗憾。
她快步奔向那人,一颗心满的溢的都是幸福。
白洛逸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她,微微叹了一声,嘴角眉间都是笑意与温暖。
这情之滋味,原来是如此磨人。
书房外有丫鬟路过,皆一个个羞红了脸,想不到平日里冷冷清清的相爷,有了心爱的姑娘后竟如此,呃,热情。
雪绒本埋首在白洛逸怀里,鼻翼间都是那人独特的松菊香气,让人沉醉且安心,蓦然间听到门外丫鬟的低低笑语,纵使再无谓也扛不住蔓延而起的臊意,推了推身前那人,就连声音也染了娇羞了几分。
“白洛逸,快放开我,门没关啊。”
“呵呵——”
低沉的笑声在耳畔响起,说不出的迷人性感。
雪绒一张脸蓦地红透了。
“雪儿是害羞了?”那人慢慢放开她,双手仍搭在她肩膀上,一双沉黑如墨的眼睛盯着她瞧。
雪绒看出他眼里的戏谑,羞恼至极便低头不语,她真的是连眼神都不知道往哪处安放了,怎么从不知道这人还会有这样恶劣的一面。
白洛逸衣袖一挥,房门关上,彻底挡住了门外窥探的目光。
再逗弄下去,这小猫该炸毛了。
他右手抚上她的脸,手中肌肤腻滑,宛如上好白玉,让人流连。
面前人终于抬起脸来,一双眼眸璨若琉璃,脸上红晕还未消散,莫名透着娇憨。
“白洛逸,我——”
他终是忍受不住,朝着那微张的小嘴吻了上去。
雪绒嘤咛一声,她被吻得七晕八向,身子慢慢软了下去,任由那人搂着自己。
怀中人前所未有的乖巧让白洛逸深了眸,撬开她的牙关加深了这个吻。
不够,怎么都不够。
一双平日里淡然清冷的眸此刻却染了情欲,乌黑的瞳孔里装满了两只小小的她。
待怀中女孩儿因为呼吸不了而挣扎抗拒时,他才慢慢放开她。两人额头相抵,彼此气息交融,缱绻暧昧蔓延。
阳光透过门缝窗隙挥洒进来,细小尘埃就在那一缕一缕的光芒中起舞蹁跹,仿佛为此刻相遇准备了千万年,也要为此相偎千万年。
独属于彼此的静谧时光,弥足珍贵。
“白洛逸——”
“嗯?”
“我有话想对你说。”
“嗯。”
“我曾经跟你说过,我有个哥哥。”雪绒顿了一下,看了面前人一眼,发现没有什么反应便继续说下去。
“上次,我出门去找哥哥,说是回来跟你解释。可是——”
“我知道,我等你愿意跟我说的时候。”白洛逸抚着女孩儿柔顺的发,一脸宠溺的笑。
雪绒为他的理解欣喜又心酸,一张脸埋进他的怀里不愿出来,以至于发出的声音有点瓮声瓮气,却莫名让白洛逸觉得乖巧可爱。
“哥哥上次受了重伤,有人飞鸽传书告诉我这个消息和他所在的地方,我当时一片慌乱,无暇顾及真假,出府时却撞到了你。哥哥平时待我很好,我不能看他有事。”怀中人儿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后怕的颤抖。
“你都不知道,我为了抄近路钻了多少狗洞,还被疯狗追着咬。”微顫的声音里掺杂了丝丝委屈,让人听了心疼。
白洛逸本想推开她细细安慰一番,奈何怀中人抱的太紧,无奈叹了一声,腾出一只手温柔抚她的发。
他哪里知道怀中人的小心思,那人是说了谎话不敢面对了。
“雪儿莫怕,从今往后,一切有我。”
雪绒一颗心轻颤,为他的信任,更为这平淡却似誓言的话语。
白洛逸,我并非有意瞒你。只是,我怕你知道真相后,你再不愿与我共赏这人间白雪。
太阳一日日的东升西落,雪绒从未觉得人间的光阴消逝得如此之快,泠泠冬日眨眼过去,相府冬雪消融,迎来了悄然而至的绿意,焕发着勃勃生机。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若不是离魂锁再次发出更加妖娆的红光,雪绒会觉得在人间的日子便会一直这么惬意悠长下去。
奈何,命定的劫数,谁能躲得过呢?
是夜,相府一片灯火,荦荦润润的,却再也暖不热雪绒的一颗心。她细细地看着居住了一季有余的地方,满眼眷恋不舍。书房中那人的身影投在门窗上,她伸手探去,似在隔空抚摸那人的眉眼,即使手中一片虚无。
今夜之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她整理好思绪,端着酒菜推门而入,笑语盈盈,一如往常。
“白洛逸,我们一起喝点酒吧!我想喝酒了。”她言笑晏晏,烛光里一双眸中星星点点都是璀璨。
她起身为他斟酒,他看她为他忙碌,彼此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一杯,为命中注定的相识。
二杯,为温柔相持的岁月。
三杯,为不可言说的离别。
看着对面那人眼角细长的笑意,她蓦地笑出了声,笑的肆意张扬,没心没肺。说出来的话更像是染了醉意,一句话硬是顿了好几下,
“白~洛~逸,你~脸红~了。”
谁能知道她一颗心痛的滴血,唯有唇舌间辗转念着他的名字,才不至于流露出半分难过。
“呵呵~是~烛火太亮吧。白~洛~逸,我错了,你没醉,是我醉了。”
那人就坐在自己面前,为何还是想念呢?
为何,为何?
白洛逸一双黑眸渐渐迷离,最终阖上,瘫倒在桌子上。
雪绒走到他身边,弯腰为他披上一件厚衫,怔怔地看他良久,终是在他侧颊落下一吻。
眼泪早已湿了脸颊。
她用了无忧谷的酒,那酒名曰忘忧。
忘忧忘忧,却是忘却最难忘的人和事。
“白洛逸,你要好好的,我要你好好的。”
她将一封信笺悄然留下,转瞬消失。
自此天地茫茫,你再也不记得有个叫雪绒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