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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

2016-12-26  本文已影响10人  湍河故事
大伯

早,有风,略有寒意。

起了个早,父亲是一个一个打的电话,我们都很快聚齐,到了埋着大伯的那块杨树林地。

起坟。挖掘机在师傅的操作下,工作起来好像很是轻松,只是空气骤然变冷,我和妹妹穿着小棉袄,却也打着冷颤!

那机器的并不很大的声响,在这个静寂的清晨格外的刺耳,时不时地搅动着我的五脏六腑,不得安宁。

想起大伯,难免伤感不已,他走的不声不响,却叫我难以忘怀。

记忆里的大伯从来只会干活。我小学时,地里夏初的小麦,盛夏的烟叶,秋季的玉米,花生,红薯,烟叶,一年四季活计不断,牛耕,犁耙,除草,收获,没有机械,都是靠一双手。而大伯和父亲是家里主要的劳动力。

麦芒天,中午到了吃饭的时候,地里好像是下了火,大伯老让父亲先回家吃饭,他在地里继续干,等父亲回家吃了送些到地里,他也就在地头扒拉一口,然后抽上一口烟,继续干。父亲要他歇息,他倔的很,根本不听话。所以,他肤色因为日头的暴晒是越来越黑。我却从不嫌弃我的黑大伯,很是粘他。

家里条件好些时,父亲和朋友去山里买回一头牛。那牛可是家里的宝,大伯又多了一个养牛的活计。家里也多了一口铡刀。除了冬天,春夏秋三季,大伯基本上是每天都从地里割回来一大箩筐草,整理好,再和父亲用铡刀铡了,拌了些许饲料,放进石槽里,再兑上少许水,喂牛吃。牛吃草时,大伯就站在旁边儿,静静地看着,不时帮牛理理毛发。若有苍蝇蚊虫叮咬,他立即去拍打,只怕牛不舒服了。

铡刀铡草的声音,老牛嚼草料的声音,童年时是那样的美妙。多少年了,回忆起来,大伯就在那声音里潜伏着,和我捉着迷藏,不曾走远。

那时候,一放学,写完作业,我就粘着他玩牌下棋。大伯会玩的东西好像很多,纸牌,象棋,军旗,折纸等等。我那时都是跟着他玩着学会的,尽是不很精通,却也能在小伙伴们来挑战时傲娇一番,很是得意。我的不错的手工活儿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纸飞机,纸灯笼,纸船,纸青蛙,纸塔,一时说不完的。

大伯特爱听广播,收音机是他的宝贝。每天中午我们吃饭时,下午我放学回来在家时,他的收音机就放在院子里的柿子树下(12年家里出了点儿事,父亲挖了它)的石桌上,我就搬了个小板凳陪着他听。大伯会时不时地问我: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你怎么知道的?我就老老实实地回答他。【三国演义】,【水浒传】,【秦琼打擂】,都是那时入了心的,我后来也没有再读这类书,别人谈起来我还是知道的。

现在想来,大伯也算是我的语文启蒙老师了,他不懂教育,但他爱我们啊。

其实,彼时村子里也有好事的人,见不得我们和大伯好,撺掇着大伯跟父亲和母亲生气分家。大伯心里面有数,从来不理会,他是把我们当了亲生的待。我们是知道的,所以母亲是尽了心地待他,吃饭,穿衣,从来挑好的先给他。

大伯不做什么的那一年,是他一天夜里突然就倒下了,再也没有站起来。他中风瘫倒了,治疗虽及时,保住了性命无忧,可从此他不再有以前的精神劲儿,和我们姊妹几个开心的地玩了。母亲说,大伯累了一辈子,该歇歇了! 我们都不说什么,放学回来就跑着玩了,不敢粘他了。

大伯总是坐在那里,看着我们,有时傻傻地笑,叫着我们的名字,别的不会说了。我有时会拉着大伯的手,跟他说学校里的事情,新鲜的不新鲜的。他都只是看着我笑,好像听的懂!他的傻笑就定格在记忆里了,清晰如昨。

大伯椅子上一坐,床上一躺,就是十多年。

五年前的一个冬夜,风很大,除了风声什么也听不见。早上醒来,弟媳做了饭给大伯送过去,却发现大伯走了,他很安详,没有一丝苦痛。他离开了他爱着的一家人,默默地。疼痛是淌在心底里的,永远。

大伯走后,好长时间,一家人什么也不说。也只有在每年清明和十来一上坟的时候,我们姊妹几个在大伯的坟前,在心底诉说着思念。

缓过神来,看着大伯的尸骨入了新棺。我们便在晨曦里随车慢慢往老家的方向赶。

一路上,桃李的清香,野草的新鲜,都在有些湿润的空气里悄悄地弥漫。路边的小黄花格外的醒目,如菊,大概就是菊吧!

姜李。我们回来了。记不清多少年没有回来了。我们都是被琐事缠绕,不得空!但在内心深处,我们知道,我们是从这里走出去的,早晚要回来!

老坟园。掘了新坟,黑土下的黄土被翻了出来。按老规矩来的,新棺被缓缓地下放。

天空灰蒙蒙的,风并没有加速,不知何时洒落几滴雨,打在我的脸上。是不是我的眼泪在飞,我不知道。

本家的几个哥嫂们过来了,我们寒暄了几句,不敢叙旧。也有过来帮忙的亲邻,打了招呼就好了!大家都能彼此谅解的,我想!两个侄儿也很是乖巧了,小的有些调皮,老往跟前跑,怕不安全,就得紧紧地拉着!

新棺落定,培土,圆坟,放鞭炮,燃礼花,烧纸钱。礼毕,答谢众亲邻!!!

大伯终于回来了,我们也回来了……

要说是,“回”与“不回”全在心里。但这样的“回”,在这个清冷的晨,让我很真切,很激动,很温暖……

大伯,你好好地躺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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