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庆生
一场没来由的大雪从干燥的暖阳里来,入梦时分还和母亲说起:“今天真热,我都是手提棉衣,穿短袖上街的。”母亲笑着,看着不着冬装的我,责令快找棉衣放手边,说起天气预报,说要变天。此刻如果有台测温仪,那么一定可以测出我头顶冒着热气,炙烤范围大概也在百十米之外了。
落雪庆生母亲越是责令,我越是顽皮,索性穿了吊带裙,来回在屋里走动。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母亲看着我,不时拉拉腿上的毛毯,不再理会我。阳台上的花儿长势很好,带着水壶和剪刀去阳台修剪花儿,从草木的形态也看不到一丝变天的预兆,暗自嘲笑母亲经年的天气预报警告,都是空晃一枪,独自哼着小调,侍弄花草。
临睡时,母亲推门进来,说起我小时候的事,母亲说:“你出生时,也是这样的季节,那时候很冷,大清早的你就来了,抱着你,我抬头看见了屋檐上的冰挂,一串串像珍珠一样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再看看怀抱中的你,小小的身躯连吃奶都费劲,我用手捧着,你才勉强吃到奶。那时候的你都不会哭,发出声音跟猫叫一样,你二姐经常会满炕找猫。我便告诉你二姐,不是猫叫,是妹妹饿了。你二姐看着我手上的小人,总是一脸担忧的问‘妹妹怎么那么小?’我就哄着你二姐说,妹妹是屋檐上的冰珠珠,等到再冷一些的时候就会长大,等到春暖花开就会和你一起玩,你要爱她,保护她啊。你二姐认真的听着,摸摸你的小手,叫你珠珠。”听母亲讲起小时候的事,我也来了兴致,想起小时候最喜欢过生日,因为过生日的时候,大家都不会惹我,还有礼物与美食。
母亲坐在床头,抚摸着我的头发,我想起小时候自己最怕梳头,央求母亲给我剃发,母亲不允,我跑去找叔叔帮忙剃发,一头黝黑的长发落地,我成了班里唯一光头的女生,我并不介意同学们对我光光的脑袋的嘲笑,因为我喜欢光头的自己。母亲对此十分恼火,给我一个头巾,命令我带着它,直到头发长出来为止。在等待头发长出来的时候,我也非常期待我的生日快点到来,因为我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过生日的时候寿星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别人都不会干预。我便缠着母亲问我什么时候过生日,母亲阴历阳历的说了好多,我始终不明白,最后母亲没法,只好说每年第一场雪的时候,你该过生日了。于是,每年第一场雪来临的时候,我会莫名的快乐,我会为自己庆生,我会在雪花飞舞中臆想已逝的天真。
今年的第一场雪在秋阳似火的夜晚来临,在我还躺在床上做梦的时候来临,是一张张朋友分享的白雪美景中来临。
落雪庆生下雪了,珠珠该过生日了。
起床,烧水,泡茶。用琥珀色的茶汤为自己梳妆,拢起头发,梳成马尾辫,指尖绕着昨天新买的辫绳,辫绳上的粉色樱花似乎非常喜爱茶汤的味道,精神抖擞的开放着,吐出丝丝缕缕的幽香。梳妆完毕后,移到小几旁,昨夜的龙吐珠开花了,洁白的花瓣映衬着鲜红的朱蕊,鲜艳极了。抬头不见昨天的碧空,一色的灰,太阳也不见了踪影,怕是母亲的天气预报准了,穿上鹅黄的套衫,捧着茶,定定的看着窗外,雪花寂静的在窗前漫卷,想必是屋外风声鹤唳,雪花随风舞蹈着,寻找着陆的地方吧。
莫名的想起生日,想起年少轻狂的自己,想起懒起的自己,岁月在一次次落雪的时候得以沉淀,留在记忆里的始终是源自家的温馨。幼时有父母的呵护,后来有姐妹们的呵护,成家后得先生呵护,似雪的性情从未改变。
日出泡壶茶,日暮捧经卷。
雪来酌青稞,晴时懒画眉。
雪映西窗月,扶首庆生曲。
脸颊绯红樱,醉卧青花里。
每逢第一场雪,会想家,会倍念生命里的每一次相逢,会庆生。
第一场雪降临,心喜,心静,心安然。
珠珠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