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故事‖深圳的布拉达
本文参加茶点故事主题征文活动,主题:独居青年
欲望都市的逃离,感情漩涡的迷局图片来源花瓣网
1、遇
那天下楼来,我终于忍不住了,问布拉达饭店的主管,坐在角落里穿黑色素衣的女子是谁?
单身舞会已经连续进行三天了,可是她总是拒绝别人的邀请,没有跳过一支舞。
我背过身去,听见她拒绝回答主管问题的话语,那态度冷得就像是南极寒流下的冰块,凉得透你身体的每一丝温度。
夜晚,已是舞会的最后一个时辰,我又过去看她。
这一回,她着白装,在这满屋子的男子都带媚态,满屋子的女子胭脂口上都沾笑容的布拉达里,她只一身淡洁的素雅,她那浓密的睫毛上隐隐闪亮着深思的目光——我几乎疑心她是从深圳哪个教堂里混进来的隐士修女,我不能不被她吸引。
她那别样的支颐的疲惫柔体,她那落寞淡然的神色,她那细长的懒洋的手腕,她那无意间悠然的叹息。
我似乎能幻想到她的幻想,在沉寂的妙不可言中达到顶峰——不光在这舞会,在更盛大的豪华的舞会,几个笔挺的黑西装的绅士弯腰指望她的亲睐;她把戴着白纱镂空手套的手一伸,便有人邀她同坐一辆奥迪;她的冷漠的高贵激起我再次探索的热情。
我不能放过她,便跟了她去上楼。我以为她会去楼上的餐厅,不想她却进了布拉达楼上的单身公寓里。
“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呢?”她从细长的楼道中折回来,迎了我一个扑面,我吓了一大跳。
我这才看清她的年纪,她大约三十多岁,但身型体姿却像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女。
我脸一红,怯声怯气地向她赔礼道歉。
“我是一个在红尘中绝望了的人,人人都惧我怕我。按说我是不该来参加这舞会的,我讨厌这音乐,看到布拉达,我就讨厌我自己。但我还是来了,而且你又偏偏不惧我怕我,那么我就爽性说说我的故事于你吧。”
2、诉
下面是她的自述。
我是在这布拉达长大的女孩。你别疑心我是舞女,我的父母就是这老布拉达的投资商,他们就我一个独女。他们的爱是宠坏了我的食粮,让我看不得这社会半点的锋芒。
我生在闹市却偏爱那些田园味的诗歌,幻想着一日蜕下着满身的繁华去过宁静的日子。可是只要我说出来我这梦想,我周围的朋友都会笑我讥我打趣我,说我是这都市里的一支娇养的花,只能安安稳稳插在瓶里罢了,至于那田头地间的泥水里淌着的日子,你是想都不要想了。
可我偏不信,我记得十六岁的时候住过一次民俗店,小夫妻俩就在那深山老林中耳鬓厮磨着过日子,我羡慕那男子看女子的眼神,比起布拉达的每一位男子的眼神都要真真的多。他们看到女子眼神发亮也就一两秒罢了,就像蚌壳被撬开的瞬间,顶多也就是疼惜粗糙里的珍奇,至于爱就是酒肉之后的残羹剩饭,哪里够得着什么珍奇。我在布拉达生活过这些年,谈爱的男子都被说成是疯子,所以当时我是决心不在那里找心仪之人的。
图片来源于花瓣网你别看他们满嘴里都是大道大德,是上流社会的人间极品,一吃一座都要寻个与众不同,但是你要说出他们的真心来,说明了——他们都各自筑起万里长城生怕涉足他们的兜里的玉财珍宝,爱就像胎儿在母体的回忆,早已泯灭在他们的思想里。可我那疼爱我的母亲不由分说,要与一户据说门当户对的殷实家族联姻。为了反抗母亲的专制,我从布拉达搬出来过着独居的日子。
我那时才刚二十二岁,恨与爱让我辨不清方向,更不用说让我抛弃掉那深山里的男子的眼神了。我只要一想起我母亲对我的统治就恨得那素未谋面的男子牙痒痒。
可我还是每晚悄悄去布拉达的舞会纵飨轻快,那是我对生活自由向往的唯一的表达方式。
那时我的身段,我的颜色,我的柔媚,我的活力,尤其我那像鸟儿一样的步伐——在当时看到的人无不为我着迷的。
3、缘
那一日,也就是你看到我坐着那靠窗的位子上,我正在独享一首济慈的《夜莺》,
借着那窗外的灯红酒绿的反射光看书,仿佛是在油腻腻的脂粉堆里寻找绿叶的自然的清脆,我看不见那书上的字,只是要一个心境罢了。这样一个举动怕是又要让他们耻笑了,那话里带的刺儿,脸上藏着的毒儿,总让人不得须臾的安宁,还不如打开书,就是为了闻着那一点书香的味儿也好。
我从黑得照出影儿的玻璃窗里窥见一男子走来,他端着香槟的样子,就是我那看惯了的倦了的样子——做作的虚伪。我是不相信这鱼龙混杂的城市里还能生出真感情的,所以我的笑容都是掺了假的,但是这样虚伪卖笑一日,我便一日不得安宁,一日不使我心生对活着状态的厌倦。
我和隆在这样的心境下认识的,但我那天看见他,搁浅了多年的冬日忽而有了一丝丝春风,惊醒了我的春梦。
“你要读《夜莺》还不如去野外听听它的叫声。”
这样的话语在布拉达是很少听得到的,布拉达的客人多惯是得罪不得的,就算你在心底有多不受用这伪相的罪孽,但只要你一开口,对方便知道你的深浅,所以大家都不轻易开口说应说的话。
4、毒
“看来这位先生是不经常来布拉达?”
他相貌堂堂,僵直的躯体,怯声怯气,稚气的欢喜。看我找她搭语就更加紧凑过来。
“你是如何知道的?我刚才国外读书回来,这里变化真大!”
我看着他就像看到十几年前的自己,从一个小山村跟着父母过来,就像一只在南极长大的企鹅,适应不了湿热的气候,我害怕那些插科打诨,装虚做假的人群。我的怪胎——不尽人情的声誉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我们聊天,聊人生,聊各自的脾性,聊对事实的看法,一直到舞厅打烊才肯离去。我崇拜他的学识,他对于欧美文化精神的汲取使他看上去那么精力充沛,他全身焕发旖旎的光彩,他的迷人的声音,他在我眼里是一个新物种,在这之前我是不相信在这样的闹市里能护留真纯之花的,见了他,我相信了。
在这金钱晃晃,人去如流水的深圳,欲望像丝线一样无时无刻不在网你,粘你,弄你,信仰如发了臭的浮漂被丢弃在垃圾沟里,这里的人是带着面具的行尸走肉。
混好了,你就是上帝。
混不好,你就是垃圾。
我和隆不在乎什么上帝,亦或是什么垃圾。我中了他的毒。
5、谜
我们在精神上彼此真真的吸引。他那可爱的灵魂和他的真信仰都是布拉达的特级自然保护区,而我,只愿做他林里的一只飞鸟,一棵绿树,一丛小花。
我们差不多每晚都在这里欢度,那时的光阴全然不是流走的,而是飞过的。我们不说话就只这样静静地看着,一下午也不觉得乏。
而那天堂一般的日子也就只有半年,当我发现隆就是我母亲为我安排的那位男人时,朋友啊!你时怎么也不会相信当时我那天翻地覆的样子。
原来我和隆的遇见不是巧遇是精心策划,他与我的相知不是缘分是他上演的剧本,我的世界訇然坍塌了。
我恨这里——一丝一寸,不带半点留恋。
我没有打声招呼,也没有和隆告别就走了。既然这里没有我的真自然,我就去真自然里去寻欢。可我终是放不下那份情伤,我爱隆之前有多真,我便恨他有多深。可一想起我们的爱,我就觉得自己浑然是个小丑,他的爱我是假,他的使命才是真。
说白了,我们都是可怜人,都是几颗布拉达的棋子而已。
我决议离开这里,我整整逃离了五年,却没有逃离掉那份情伤带来的痛,直到我的心再也不起波澜,我才敢回到这里。
母亲再一次提起隆,就在我离去后,隆去找过我,可是我到过的那些足迹,不是深山老林就是漠迹荒野,他在一次寻我的路途中失踪了。
我含着泪,吃惊地望着同样含泪的母亲。
我不敢再多问下去,也不敢离开布拉达,我怕隆一回来我会错过我生命里的珍贵。
朋友啊!
她突然打住了,潸然泪下背过脸去,转身便回到了她的单身公寓。
图片来源于花瓣网那一天,4月13日,我永远记得。
后来的连续几日下楼,我都看见她坐在当初的那张凳子上张望。
再后来,她消失了。我真的希望她等到了她的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