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的反抗
温馨提示：本文8500字，阅读大约需要8分钟。
说实话，10年前我刚刚认识同事小魏的时候，从来没注意到这个人与他人有什么不同。
要说与众不同的一点就是，之后相处的2年，还是给人留下了与众不同的印象。此人平时沉默寡言，不好说话，就爱钻研技术，常常会搞一些技术上的微创新，年终还会赢来公司的赞誉，专业素养还要高于他人。
但自从通信运营商自上而下的推动深化改革，推行企业转型、机制创新后，相应进行人事变革，后端技术人员按比例精简到前端部门，扩充前端销售人员，于是他也成为了精简人员一份子，成为前端部门的一个市场销售人员。
我那时也已经在前端销售部门，但不在一个部门，我在大客户销售部他在营业部，所以交集不多，但凭我对他的了解，我知道他在新岗位干的并不轻松。
直到我接到公司人事部门指派，专门去找他过一次。了解那次著名的拖把打人事件的原委，才了解到他在新岗位不止是不轻松，甚至可以说是岗位转型失败的非典型案例。
那次谈话之后，我又陆续听到了一些关于他的传闻，比如性骚扰事件。办公室同事之一小张说，小魏屡次三番的出事情，这人的精神是不是有问题，听说还专门请了假去上海大医院检查了，医院给出了休假3个月的建议 。
办公室有人信，有人不信。 我是不信的。世人都有个陋习，缺少逻辑，缺少思考，容易轻信，还喜欢听风就是雨以讹传讹。 我只相信我亲眼看到的。
但就在这次谈话后有过了几年，我也和那个办公室小张一样，成为谈论小魏事件中的一员。不同的是，我传播的是我亲眼看到的、亲身感受的小魏。
我将最后一次见到他时的所见所闻讲给大家听后，大家都唏嘘不已。
约有一大半的人一致认为，小魏的精神的确与正常人不一样，换句话说他是个不正常的人。更多的人表示感慨：好好的一个年轻人，脑子咋出毛病了呢？
这里他们口中的脑子有毛病，代指是思想或精神或心灵上出现了问题。
然后就听到他们谈身体、心灵健康，亚健康话题。其实世界卫生组织在1948年就提出“健康不仅是指一个人躯体没有疾病，还要具备心理健康、社会适应良好和有道德”，也就是说，健康是指不仅仅是指身体上没有疾病或病痛，而且是一种躯体上、精神上和社会上的完全良好状态，要有强壮的体魄和乐观向上的精神状态，并能与其所处的社会及自然环境保持协调的关系。
毫不夸张的说，很多人身体或心灵都处于亚健康状态，自己却浑然不知。
如此比照，小魏就是个有病的人。
事情还得从一个周五的早晨，我接到公司人事部经理朱经理的电话说起。
电话里朱经理告诉我，要我和他一起去一个员工家里做一次事件调查，然后回来再给予处理意见。
为什么会叫上我，他说第一，有感情基础好聊。他们了解到我曾是小魏的班组长，平时关系还不错，我来了好聊天。第二，以身说法。小魏和我曾在一个后端战壕里出来的，他想要我以身说法，一个后端转前端的活的鲜活案例，业绩目前正蒸蒸日上。第三协助他搞清楚小魏这次打人事件背后的动机。
那个员工就是小魏，那次事件就是扫帚打人事件，我之前也就是听说过。
随着朱经理我们来到位于市中心的一个小区，找到了小魏的家。
开门的是小魏的老爸，一个50多岁的男人，稀稀拉拉的花白头发，额头皱纹密布，尤其在笑的时候有几道显得很深。神态安详，一看就是个和蔼好说话的人。
从眼神和神态上看得出他是认识朱经理的。经过交谈才知道他是公司的老退休职工，但之前也没听小魏说过。
房子位于顶楼七楼，复式结构，楼上楼下大概150平。房间茶几、餐桌、空调不是品牌，但布局合理，摆设整洁，看得出主人的勤俭持家。
老魏头客气的递烟倒茶，待我们在客厅沙发上坐下后，他解释说老婆锻炼去了还没回来，然后朝楼上楼梯口位置喊了一嗓子后，我看到小魏从楼上下来了。
小魏看到了我，对我打了个招呼道，你怎么来啦?!却只冲着朱经理笑了笑。
人到齐了，既然大家都是熟人话就好说，于是重新分宾主入座。
于是交谈在友好的气氛中展开，双方就各自的立场发表了自己的看法，然后就双方都感兴趣的话题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朱经理说，开门见山吧，你真的打了小王？
小魏说，是的。
朱经理说，那你把经过再和我们描述一遍，好不好？
小魏说，那好吧，那天轮到我值班拖地，当拖到小王位置时，他正趴在桌上看电脑，我要他欠下身子挪开椅子，拖下他座位下的脏地。喊了几声都没有回应，没声音没有图像，于是我当时有点生气，头脑一热，就拿拖把手柄那头蹭了一下小王的后背。
朱经理说，‘有点生气，头脑一热’是你打人的理由？
小魏说，是的，就是这样的。
朱经理说，据我了解，你和小王平时没有过节啊？
小魏说，没有。
朱经理说，这有点解释不通啊，还有，你生谁的气？我记得你曾经因为调岗位的事情到公司办公室找过一把手的？是不是有这回事？
小魏说，有。
朱经理说，后来结果怎样？
小魏说，没怎样，就像从没找过他一样。
我想也是，朱经理顿了下，“我知道~~~”，接着拉长了声调说，“你对调整岗位有意见，明明在技术部门干的好好的，甚至可以说干的还不错，忽然要调你到并不擅长的岗位上。人都有情绪的，有气也是应该有的，这都可以理解，但你打人就是不对的了。
朱经理继续说，不管谁先动手，无论怎么讲，出了打人事件都是不对的，是吧？听说你今天调休，我只好到你家来找你了。我要听当事人亲自叙述事情原委，回去后我还要安抚安抚，对小王有个交代。
小魏说，是我不对。
朱经理说，好，你这个态度很好，能够认识到自己错误。但光对我讲还不够，认错是针对当事人的，还得取得当事人小王的原谅，建议你明天亲自向小王当面道歉。
小魏说，可以的。
听到这里，朱经理很满意，看着小魏，再看看老魏头说，我就知道今天谈话肯定会很顺利，我还知道你是东南大学毕业的吧，都是名校啊！
小魏说，在东南读的研究生。
朱经理说，我就说嘛，和学历高的人谈话不累，一点就破。学历高的人智商就高。小魏初中高中都是哪毕业的？
老魏头接过话头，初中十五中，高中市一中。
朱经理说，那可都是名校啊。我也是一中毕业的。
话谈到这一步，气氛可以说是达到热烈的程度了。看来是朱经理高兴了，于是接着滔滔不绝起来，继续说道，
任何一个单位都可以看做成一个小社会。老板就是统治阶层，中层就是官僚阶层，承上启下，员工就是平民阶层，是文明、财富的创造者。对于统治阶层来说，平民是羔羊般的存在。平民阶层是羔羊，但温顺久了，就会有个别跳出来反抗的。说实话，官僚阶层挺难的，一方面得无条件执行上层的命令，另一方面还要应对来自平民的反抗。但我问你，反抗有用吗？在我看来，这样的反抗是毫无用处的，并不能改变什么，反而最有可能的是伤害到了自己。
小魏和老魏头都在一旁仔细听着，默不作声。老魏头时不时还点头表示默许，小魏一句话也没有。
据我判断，朱经理应该是大明朝某个皇帝的18代玄孙，有着皇族的血统，否则就不能解释他为啥会对封建社会的阶层分析能够信手拈来、娓娓道来呢！
毕竟我是读过一些历史的，对朱主任羔羊反抗理论多少还是能够明白一点的。
在朱经理向老魏头唾沫横飞时，小魏将我带到了楼上房间。房间不大，只有一个书架，一张床，一张书桌，但要比楼下要凌乱，桌上乱七八糟的堆满了电子器件。
我说，你还喜欢捣鼓电子原器件。
小魏说，你知道我是学电子毕业的， 所以平时没事的时候喜欢捣鼓捣鼓这些。
我说，哦，可有研究方向？
小魏说，谈不上方向，就是爱好。你知道，国家对环保很重视，也不得不重视。以后涉及污染的动力都要被节能环保的电能动力所代替。举例来说，以后电动汽车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多。而电能驱动的关键是要生产出一种电池，取代之前的铅酸电池，这种叫锂电池，成分是由镍铬组成。。。。
你看，再沉默的人都有打开话匣的时候，关键是你是否能够找到开启话匣的那把钥匙。
我在他的书架上赫然发现了一本《圣经》，于是我问，你还爱看这个？
小魏笑笑说，苦闷的时候会读读念念。
我说，这个我偶尔也会看。为了让自己心静下来，我呢，做的最多的是，喜欢临临古人碑帖，练练书法什么的，毛笔的，钢笔的，都来。
小魏笑笑说，你那个爱好挺好。
朱经理和老魏头聊了会家长里短，我和小魏聊了会师傅情，不一会我们就告辞离开了小魏的家。
此次事件调查走访，我只是一个旁听者。在来的路上，大脑里准备的说服话术一句都没能用的上。朱主任说此次带我来的目的是要我搞清小魏打人背后的动机。通过对话，我认为他已经知道了答案。其实这个答案很简单，就像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我在怀疑，这个答案，朱经理在未去小魏家之前就已明白。只是我最后我才回过味来，其实那只是他的一个由头，他并不指望我来搞清动机，他只是缺一个伴儿。
说真的，我以为拖把打人风波随着那次家访就应该圆满的解决了，毕竟那只是一件小事；我以为关于小魏的这一页就该翻过去了。可惜那只是“我以为”。
那是一个的周末中午，那一次部门集体加班已到饭点，因为食堂周末不开火，大伙就到单位旁边的小饭馆里点了几个菜。
饭吃到快要结束时，只听到三个女同事中的小刘突然说了一句，你们都听说了吗，那个小魏性骚扰事件了吗？
我一听到小魏两个字，禁不住耳朵支楞了起来。
小刘继续说，那个小魏到公司找了领导找了人事部和相关部门，反映同部门的赵**赵大姐性骚扰他。
看到小刘那个表情，语气好像很肯定的样子。
男同事小王马上就接腔道，“啥，赵大姐性骚扰他？女的骚扰男的？这事还真新鲜，怎么骚扰，这个我还想不出。我不信。"
小刘说，听说是告赵大姐对他动手动脚，还摸他的屁股，具体细节你可以想象了。
另一个男同事小杨插话说，摸他屁股，多大点事，这也告性骚扰？！
小刘说，这你就不对了，言语上挑逗也就可以告你性骚啊。
女同事小马接腔说，“怎么不信，母牛想吃嫩草呗”，然后扒了一口饭，夹了一口菜在嘴里，“你想啊，赵大姐今天40多了吧，小魏才20来岁啊，多年轻啊”。说完嘴角还留有浅浅的坏笑。
"我也觉得有可能"，女同事之一小胡说："要我说，你看小魏那么个人，看起来老实的样子，应该不会撒谎的。再看这个赵大姐，之前做过多年的大客户经理，当时那可是个狠角呐，听说啊，这个仅仅是听说来的，她和客户单位领导有一腿。所以啊，这个世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别扯了，我还是不大信”，小杨说：“虽然我说不上来原因，但是我就是不信”。
我只坐在一旁默默的听着，微笑着，表示我对他们八卦的兴趣，但我不发表任何看法。
在吃完饭回单位的路上，我快步追上小胡问道，小魏告性骚扰的事情你是怎么得来的？
”怎么啊，你看你也是不信啊。问我怎么知道的，告诉你吧，我和办公室小李同住一个单身汉集体宿舍，是她告诉我的。她说她亲眼看到小魏去找的大老板。“
我应道，啊，是这样啊。
为什么我不参与到她们的谈话，因为我从来不轻易评价别人，不议论别人。当我读到圣经中《路加福音》有一句告诫我们，“你们不要论断人，免得你们被论断”。《约翰福音》也有一句告诫我们，“不要将表象作为判断的根据”。我觉得是至理名言。因为人和人的相互了解往往肤浅、局限而片面，只有天知道。
同时，我也不轻易相信别人的话，我只相信我亲眼看到的，亲耳听到的。
所以我决定亲自去找下赵大姐了解实情。一来我是关心小魏，二是好奇心作祟。
说来事情也凑巧，我和这个赵大姐曾经有过工作上来往，还挺熟，我知道她所在小区离我住的小区不远，和我下班回家是顺路。
那一天下午下班时分，看到她的座驾还在那里，我就故意站在单位门口东张西望。当看到她踏入汽车准备打火时，我走过去要求带我一路回家，然后我坐到了她的副驾驶位置。
赵大姐今年40好几岁了，额前有几缕染黄发，一身黑色套装，脚踏高跟鞋，看上去有股职业劲儿。由于皮肤白皙，加之可能会保养的缘故，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年轻，也就30来岁。
我知道，这个事情要看准火候实时抛出来，不能直来直去，得先要扯点闲篇。
我说，大姐，你儿子大学快毕业了吧？
我知道她有个在北京邮电上大学的儿子。和女性聊天要谈她们在意的，感兴趣的问题。
赵大姐说，在大三，马上还要考研。
我说，是啊，现在都在考研，好像不考研就找不到工作一样，不过，你家工作不愁。
赵大姐说，都一样，都要找。
我说，那不一样，重点本科，又是专业的，找个通信运营商上班没问题的。
她说，我才不要他去通信运营商呢！
我说，怎么啦？
她说，现在的运营商，竞争白热化市场不好做，国企搞改革，折腾不已。分营、重组、合并，年年机制创新，去年蚌埠模式今年亳州模式，后年再什么模式。你看自邮电分营20多年以来，折腾可曾停止过？
我说，是的，大势所趋吧。有啥办法呢？
和女性聊天，你无须认真，无需据理力争，有时候她只需要一个听众罢了。
她说，就说公司这几年啊，为了完成所谓的前后端人员人数比例7比3的指标，将许多专业技术人员转岗到市场销售部门。结果呢，也有个别转型成功的，大多数都是失败的。
我说，估计他们业绩也不怎么好。
她说，不可能好的，他们又不是营销专业的，搞技术可以。
我说，是啊，每个人的个性是不同的，能力也不一样，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做销售。公司要量才任用，生产效率才会高。可能这是暂时情况，将来会好些吧。
她说，是啊，像我这样的老员工只有混混算了，年轻人呐，闹情绪的，辞职的，考公务员的，比如那个小张，整天埋头看书，年年报考公务员。
我说，是啊，说起闹情绪，那个小魏好像就是。
趁着谈话热乎劲儿，于是我适时转移话题。
我说，大姐，我多嘴问一句，人家都传闻说你骚扰那个小魏，还说什么母牛吃嫩草，我觉得这个事不靠谱，绝对不是真的，反正我是不相信的。但是我又好奇，我只想问下，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听到这，赵大姐将原来平视前方的头突然连续转向右边，用一种感觉很陌生的眼神看了我几眼，然后突然踩动汽车油门，于是我听到油门呜呜升高的声音，车内汽车味仿佛都重了起来。
我说，大姐，你慢点开，我头晕。
赵大姐的脸上忽然变得严肃了起来，正色对我说，我告诉你小王，老娘不是那样人。说我骚扰，我还告他吃老娘的豆腐呢！再说，退一万步说即使老娘寂寞，要骚扰那也要找个帅哥嘛，也不会找他啊！我说，呵呵，你说的对。
车原本开的很快，但突然间又停了下来，她双眼盯着我说，你到底是相信我说的，还是相信外面的风言风语？如果你相信听来的，那请你现在就下车！
我说，我相信你，当然相信你了。
这种情况我能说什么呢？好汉不吃眼前亏呐，权宜之计只好这么说了。
我最终还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当然这种事情她有她不好承认的理由。
真相是什么？当我靠近事件主人公，接近事实真相时才发现真相更加的扑朔迷离。
真相重要吗？重要也不重要。说它不重要，因为那不过是满足了我一颗娱乐大众的好奇心而已。说它重要，是使我不能释怀的是围绕在心头的一个疑问：任何人做事都有动机，那么小魏告骚扰的动机呢？
又是一个中午，在单位食堂里，当我看到朱主任对面餐桌上无人时，我就端了盘子坐到了对面。朱主任看了我一样，对我笑着点了点头，两人各自埋头扒了会饭。
我说，朱经理，听说小魏现在有新情况？
朱经理说，是啊，上次是打人，这次是骚扰，他还真不让人省心。
我说，那次家访谈的挺好的啊？！
朱经理说，对啊，那次家访你也在，态度很好的。我以为他是聪明人，点拨一下就会通透的。现在看来，他是真没听懂，是一点都不明白！
他好像有点气愤，在大口喝下一口蛋汤后继续说道，那天我跟他说了吧，我说反抗是徒劳的，他倒好，偏不消停，又给我唱这么一出，真让人不省心呐。
本想再打听骚扰事件的真相，但我从朱经理的口气中听出了他对这个事情的看法和态度，于是我就适时止住了话题。
于是我又说，听说他还提交了医学证明报告，上面说他确实得了精神抑郁病，真有此事？
朱经理说，确有此事。但是否精神抑郁这事值得怀疑。听老魏头说，从性骚扰事件后小魏一直休假，呆在家里，将自己关在房间天天朗读圣经。老魏头以为他神经了，带他去了一趟上海，开具了一份精神抑郁证明报告。
我说，读圣经就神经了？好好一个人，怎么说抑郁就抑郁啦？我真不太愿意相信。
朱主任说，你是不愿意相信，我呢，虽然我不能辨别真假，但我也压根就不想求证这个事情真伪。他要闹就让他独立表演，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我唯一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我说，难为你了，您的位置真不好干，还要斗智斗勇。
这是我的聊天技巧，拍下他马屁目的让他多说几句。这一招果然有效了。果然他有开口了。
他说，他们这些人以为我很轻松，天天在老板跟前转悠，近水楼台先得月，殊不知有句话叫伴君如伴虎，说实话在这个位置每天我如坐针毡，生怕哪天龙颜大怒。还有，现在下面一线销售人员苦不堪言，老板不知道，你敢说中层不知道？你以为就你聪明，他们是不说而已。
我说，呵呵。
他说，老板的做法无论对错，你敢说个不字？你能评判？你有自由意志、独立思想吗？如果说有，也只不过是在执行老板的意志而已。
我说，是是是。
他说，比如说你吧，就不适合当官僚。你有自由意志，又恃才傲物，就这样做个名士挺好。
我说，哪里，我就是个废柴。
他说，就谈到这儿吧，我吃完了，改天有时间再给你好好讲讲。他端起饭碟起身，看的出他对兜售自己的这套理论颇为热心。
我说，好吧，改天喊你吃饭，向你好好讨教。
其实在初次听到小魏抑郁的消息时，我是有几分相信的。
说一个人精神抑郁是指精神上有疾病，并不一定指抑郁症，其实还有焦虑症、精神分裂、精神障碍等等。精神疾病大多来自家族遗传，也有就是工作压力大造成思想上的紧绷状态，直到弦断崩溃爆发精神类疾病。
据我推断，小魏有可能属于后一种。为啥这么说呢？
因为，一是性格因素。他性格内向，他在被调到后端岗位造成想不开，找到老板而得不到解决造成心结。二、对于高压下的一系列行为反应。从打人事件上看得出他就不会控制自己情绪，再到被传涉及性骚扰事件，看的出逻辑不够清晰，不知道是想制造热点还是发泄情绪？
这里我只在根据表面现象推断事实真相，当然你完全可以批驳我，说我的推测是毫无根据的。毕竟我也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来。
这样又过了几个月，直至又在一个同事处听说他辞职的消息。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我还专门打电话找朱经理确认。达到肯定的答复后，我还一遍遍的拨打小魏的手机号码，想关心他下一步的打算。遗憾的是手机号码总是打不通，不是无人接听，就是自动回复暂时无法接听，仿佛是故意不接我的电话。
自此以后，我失去了关于小魏的一切消息，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生活在小城市有小城市的便利和好处，那就是大街上随时都能碰见熟人。
那一天我在路边等车，由于天气较热，我就近走到一个小店去买冷饮。当我正准备付钱时，看到老魏头从狭小的店里望着我微笑。
我说，你好，这店是你开的？
他说，是的，退休后没事，闲着也是闲着，就盘下这个小店。
这个小店面积不大，顶多5、6个平方，是个由徽风书报亭改成的小店。里面摆放着香烟、一些冷饮、水果等等。
谈到小魏境况。他说，自从辞职后一直就呆在家里，哪儿也不去。平时帮衬这个小店进进货，30岁挂零的人了，也不谈女朋友。
聊着聊着，我突然想起一个朋友的事情，那个朋友新近开了一个新能源公司，缺人手要我帮他物色一个年轻人。我想起小魏学的是电子，上次在他家里了解他对节能设备的兴趣，于是我就想和他说说，看他可愿意到朋友去上班。
于是我问了小魏的新电话号码。当我兴冲冲的拨打小魏的电话，还是提示打不通。
我说，怎么电话打不通，他在家吗？
老魏头说，他在家。他不怎么接电话。你现在知道了我这个小店，你有时间再过来跟他谈吧，顿了顿说，这个事我估计他不一定愿意，唉。。。
我说，不会吧，老待业在家也不是事啊，他怎么想的？
老魏头只是摇摇头。
在电话老是无法接通的情况下，无奈，我只有到小店里去找他了。有几次我从小店门口经过，没有看到他，我就离开了，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当我靠近小店时，发现里面只有一个年轻人，脸型像是小魏，于是我站到小店门口。
里面一个人，正在拿着苍蝇拍，低着头在墙拐、椅子下面寻找苍蝇。看到我站在门口也不打招呼。
我站在旁边看着他低头找苍蝇，一边观察他。用不修边幅来形容都轻了，甚至可以用邋遢来形容了。头发乱蓬蓬的，胡子拉渣，应该有3天以上没有剃胡了。他身材偏胖，我敢说那是一种虚弱者的胖。
双目无神，只有一瞬间好像是找到只苍蝇时，才发出光亮来。
我说，小魏，我是你师傅啊，你出来下，我想跟你讲个事？
他说，我知道是你啊，你有什么事吗，现在你就说啊？他居然头都没抬，仍在找苍蝇，语气好像略显有点不耐烦。
啥？我！惊！呆！了！我居然不如一只苍蝇。
我说，听你老爸说，你现待业在家，想不想上班，我有个朋友。。。。。
他说，我不上班，我不想上班！谁说我要上班啊？！啊？
听得出语气斩钉截铁。
我后面还有话要说，想说朋友的这个工作可能比较适合你，你年纪轻轻不能就指望这个小店。但是看到他这个态度，我就及时闭了嘴。只好说了句，好吧，再见。就离开了小店。
我走出十几步时再回头，看到小魏仍然待在店中没有走出来。
当我将最后见到小魏的情形说给同事听时，大伙说，这个人算是废了。
多年以后，我仍然对小魏当时的态度和说话时语气不能释怀。如果说之前我对他还有那么点感惋惜之情，那从最后一面后就彻底失望了。
我在想，在这个丛林社会或等级社会中，每个人生存都不容易。职场是公共场所不是家里，没人会顾及你的情绪。拥有一颗玻璃心是有安全隐患的。任何一场小冲击都会把玻璃心碎成玻璃渣，要么扎到别人，要么伤到自己。
当面对压力特别是高压态势下如何把控自己的情绪，修炼自己抗压能力，对于每个人来说这都是个必修课。这也是一场修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