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猫传》影评——世界如是,极乐犹可期?
妖猫传,妖,邪媚打头,猫,玄灵意象。影片从片名到开头四分之一部分,都像是要讲一个悬媚丛生的探秘故事。
故事发生在人人念及便道盛世的大唐,美娇娘春琴歪坐在池水边,眼角眉梢氲出娇柔、漫出情欲。然而,她不是故事的主角,她是象,是投射,是寄托之身。她丈夫陈云樵也不是。
故事线索明暗交迭,空海、乐天是明,黑猫和丹翁是暗。
黑猫,只吃鱼眼睛,邪怪、气盛。
白乐天,字如其人,狂放风流。自称无情无义无法无天,只认诗不认人。
空海,一个聪慧的倭国小和尚,被请入大唐作为驱魔师,而同时在唐求取无上密。
丹翁,一个幻术大师。
四个重要角色,身上都带着少年气。
黑猫一出场就引发了几场命案,夺大唐皇帝的命,夺胡玉楼一众宾客的命,以及春琴的魂。黑猫浓黑的毛色在告诉世人,他有满身的怨愤。他还要告诉我们说,看看我怎么样演一场血雨腥风的恐怖故事。哼哼……
黑猫确实掀起了血雨腥风。作为皇帝起居郎的白乐天,写天子行止,在不知道老皇帝真正的死因时,坚持不下笔。结果,被辞官。
他跟空海解释道:我辞官就是为了专心把我的诗写完,我是个诗人。
空海:听说长安遍地都是诗人。
乐天:我不一样(一脸讨人喜爱的傲娇)。我是两榜进士出身,可以当大官的。不做而已。
空海:那怎么只当了六品起居郎?
乐天:也是为了写诗啊。只有起居郎才能整天泡在宫里,看得见皇帝的一举一动。除了不用那个,我就是个太监。
空海:你在写皇家的故事?
乐天:不错。别再问了啊,我只能说这么多。
空海:诗名叫什么?
乐天:长恨歌。
空海:哦~,爱情诗啊!
乐天:跟你说了,别再套我的话。
……
电影到这里,会让人以为影片是以空海跟乐天为线索,追寻“爱情的永恒和意义”这个主题。其实不然。只讲这个就俗套了。
接着,丹翁登场。
他表演快速种瓜的幻术。让空海带着乐天当面见识了一把幻术的厉害。
乐天兴致勃勃地问空海,看到了吧,结瓜了。空海淡定指出,是幻术。
乐天不解的说,明明是瓜,大家都看到了。空海回,大家都中术了,走吧。
这个短小场景,抛出了一个问题:万事眼见为实吗?
年轻的主角们其实也在身体力行的探问。
胡玉楼之后,黑猫大闹陈府。
夜,春琴问:那猫真的会来吗?
陈云樵:它昨天晚上亲口说的。祸,可是你惹的。
春琴:钱可是你花的。
黑猫入府,陈请来的术士统统倒下,陈听闻动静,下楼巡视。
悄然间,猫出现在陈云樵眼前,栖在春琴膝上,问:她是你的女人,死到临头,你救不救?
陈云樵夺命奔逃,冲下阁楼求救,可家中已经没有可以帮他的人。
身后是春琴在阁楼上的求救声,但陈云樵回身就锁上了阁楼的门。
不料,被猫附了身的春琴出现在阁楼下,媚然望着他。
做了亏心事的陈云樵怯生生地问:你怎在这儿啊?
春琴问:你不救我吗?
到这里,残酷的是,陈云樵这个盛唐金吾卫统领在面对妖猫时,连娇美的妻子都顾不上,片刻间就动了“弃之”的念头。这看起来是妖猫这个邪恶势力给陈和春琴设的劫,但电影呈现的貌似是命运使然。陈云樵遇难,弃春琴,唐玄宗受困,弃玉环。春琴在这里,是杨玉环的象,杨玉环命运的寄托之所。陈云樵从府中逃出,向空海跟乐天求救就,引出了乐天和空海按图索骥追问杨玉环命运的系列情节。
在乐天看来,杨玉环是世间难有言语能形容的美人。如果不是“云想衣裳花想容”的神来一笔,李白也写不出杨的美以及李隆基的浪漫。他告诉空海,所有了不起的帝王都想开疆辟土、威震四方,玄宗也不例外。但在他眼里,这都不是真正的李隆基。只有敢于拿一朝盛世去换一个能和他比翼齐飞的女人,那才是李隆基。他说:“多少次午夜梦回,我幻想着我活在唐玄宗的时代,我也走进了花萼相辉楼,我也看见了她”。
乐天俨然一脸天真少年气,脑子里充斥着浪漫幻想。他的理想之境,是率真美好的。从他身上,你也一定能看到青年朝气,看到自己二十岁时的样子。
电影故事中的真相由猫的寻仇、深宫婢女的讲述以及晁衡关于极乐之宴以及杨玉环马嵬驿遇难的日记逐步引出来。乐天相信美好的爱情,不敢相信残酷的真相。
他问空海:尸解大法只是拿来哄骗杨玉环的一种死法?
空海:还有哪种死法能让杨玉环像睡着了一样,怀着对他的爱和重逢的希望去死呢?
乐天:到最后一刻,杨玉环并不知道尸解大法是个骗局,对吗?
空海:她知道。面对玄宗的困境,她决定帮他一起完成这个骗局。
乐天:如果她知道这是个骗局,为什么在最后诀别的时候,她还把那缕头发送给李隆基?
难道她还爱他吗?
空海:也许这才是杨玉环所相信的爱情。她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
如果说,从杨玉环和李隆基的“爱情真相”里,乐天才真正认识到了爱情的全相,看到了爱情发生,看到爱情中间会包含霸道与包容、真心和欺骗、退与守等等。
我们的空海小和尚,是破案者,是解谜者,也是修炼者。
一个求法少年,只身远往大唐替先师求取超越生死的天法——大唐无上密,途中船入大海,他的骄傲和自信都受到了考验。被浪卷入海里,他坦言,自己怕得要死,拼命挣扎想活下去,背熟了的咒语经忏,在死亡面前通通忘光。但他却对一位同行母亲的话记忆犹新——孩子睡熟了,我就很安心。这个女性、这位母亲在海难面前,没有恐惧,只是平静,只有一个妈妈对自己孩子的爱,存在之爱、纯粹之爱、无畏之爱。
看到这,是可以把“追寻爱情永恒和意义”里边的“情”字去掉了,只留爱。
记得,丹翁用幻术表演西瓜快速种植术后,他跟乐天、空海讲了一段“假中有真,真中有假”的话。“真假不重要,且没有真假”。其实,丹翁是极乐之宴上白鹤少年当中的丹龙。在极乐之宴,极尽魔幻之术,纵天入地,见证玄宗与贵妃的极乐盛事。而在马嵬驿,也是他清楚地知道贵妃赴死的残忍真相。少年化成丹翁的数十年,他承当真相,痛苦不言,直到他允许黑猫杀了自己,杀了他这最后一个关涉到杨玉环死亡的人。
而黑猫,这个杀伐决断的玄冥生物,在最后终于现身。他是丹龙的伙伴,白鹤少年当中的白龙,那个痴迷于贵妃的白衣少年。极乐之宴上,承贵妃对自己身世处境的温柔理解,他或许永远都记得贵妃说的:“寄人篱下,反倒让我对别人的好一点一滴都想报答。你也一样,对吧?”杨玉环是纯真之美的象征,是众人追而无门的极乐。遇难之后,他为了不让杨贵妃的身体腐坏,身中蛊毒,附身于妖猫。而后,一次次向迫害杨贵妃的人复仇。黑猫身上的怒气,也是少年蛮莽的怒气。
这四个少年的不甘心、不接受、不放下,活泼泼的欲望、复仇和恨。
看到最后,有句电影台词让人难忘——“不再痛苦的秘密你找到了吗?”到这里,电影可能是在讲,人们活着,总是以各自的方式追寻自己欲求的极乐(或者说某种理想之境),过程里有美、有残酷、有真挚、有邪妄,真真假假,交缠难辨。
空海最后问乐天,《长恨歌》最终改好了么?
乐天回答,一字未改。
因为世界就是这样的。少年们终将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