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纠葛
“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一个男声突然呵斥道。
希洛一听到这句话，基本可以确定是感情纠纷，他摇了摇头，刚想离开，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
“我的事情你少管，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货色吗。”
希洛立刻认出这是亚希的声音，虽然不知道两人为啥起争执，但防止被病人听到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便果断现身，走到两人面前。
只见亚希穿着私服，背着包，应该也是刚下班。和亚希争吵的人穿着白大褂，希洛认得这是第一外科的科长助理关宁，据传是亚希的“官方正牌”男友，虽然年纪要大出亚希不少，但因为关宁的父亲是市立医院的副院长，两人之间的交往属于“政治联姻”。见到希洛突然出现，两人都是一惊。
“怎么，这也是你的相好？”关宁反应过来后立刻嘲讽道。
“你在胡说什么！”亚希怒道。
“少装蒜了，你那些破事这医院里还有谁不知道。”关宁继续阴阳怪气道。
“你如果不怕丢脸的话可以再大点声，或者要不要我给你开个直播？”希洛冷道，还故意掏出了手机。
“臭小子，你是什么东西……”还没等污言秽语说出口，希洛已经快步来到他的侧后方，一掌搭上了他的肩膀。
“好了关科长，我只是路过听到你们吵架，怕影响到医院的声誉，真的有什么事，关上门再说吧。”希洛语气温和却字字有力，加上这一搭手上用了点力，关宁的肩膀居然丝毫动弹不得。
“我可不跟他关上门说。”亚希一脸不屑道，“记住，没有你爸爸，你什么都不是。”
“贱货！”关宁显然被说中痛处，怒目圆睁，上前一步。
希洛明显不太擅长处理这种事情，只能立刻拦在他身前，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们俩都消停一下吧，在这里吵架，像什么样子。”
“哼！”关宁冷静了下来，也知道自己一旦动手就理亏了，况且眼前这个高大的保卫科副科长更加不是吃素的，便后退了一步。
“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亚希面若冰霜，冷冷道。
关宁也不想就这样悻悻而去，恶狠狠地瞪了亚希一眼道，“别以为你爹有多伟大，他只是医院高层洗牌顺势推出的棋子罢了，而你，更加只是棋子的工具。”
亚希转过身去，没有再搭理他，关宁瞥了两人一眼，啐了一声，快步离去。
“既然没事了，那我走了。”希洛见关宁走远，说道。
“谢谢你。”亚希的语气缓和了下来，她看希洛穿了便服，便问道，“你是刚下班吗？”
“是的，刚刚路过这里，听到吵架的声音，所以来看看。”希洛回答。
“让你见笑了。”亚希一脸无奈。
“没什么，我一向对这些事情没兴趣。”希洛说道。
“那你陪我去喝一杯吧，怎么样？”亚希这突如其来的邀请，也是让希洛措手不及。
“我？”希洛有些面露难色，倒不是他不想或者不敢，只是觉得会惹上麻烦。
“怎么？不敢跟院长女儿一起去喝酒吗？”亚希突然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那……走吧。”希洛有些无奈，不过见她的情绪也是有些不太稳定，还是决定答应亚希的邀请。
因为要去喝酒，所以亚希和希洛都没有驾驶自己的车，两人打了一辆出租车，来到市中心的一个酒吧，不过即便是工作日晚上的十点多，这里还是有不少人光顾。复古的装修风格加上暖色调的灯光，让店内都充斥着一种怀旧时光的感觉。两人在吧台一角相邻而坐，然后各自点了酒。
“我总觉得你在哪里见过，就是想不起来。”亚希已经不止一次对希洛说这句话了，每次都让希洛对“忘却之术”的效果产生怀疑。
“我以为只有男的才会用这句话来搭讪。”希洛说道。
“难道你这样搭讪过女孩子？”亚希笑道，“你没有女朋友吗？”
“没有，嫌麻烦。”希洛这句话倒是挺发自肺腑的。
亚希“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小孩子装酷，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别说得好像你很懂似的。”希洛道。
“那也肯定比你懂。”亚希笑道。
调酒师很快把调完的两杯酒端了上来，两人一边慢慢地喝着酒，一边东拉西扯地聊着。
亚希和希洛是同龄人，只不过亚希的生日要早一个多月，于是便坐实了希洛是“小孩子”。亚希告诉希洛自己的事情，她曾经有一个大她六岁的哥哥，和她很亲，只不过在刚考入医大之际，因为救助一名溺水的孩子而去世。这次变故对她父母打击很大，之后便离了婚，亚希跟随父亲生活，随后父母很快又各自组建了家庭，十多岁的亚希瞬间就被冷落了，母亲组建新家庭后也很少跟她见面，父亲虽然在物质上给予她许多关怀，但因为忙于事业，很少真正地关心过她，以至于她甚至感觉自己变成了父母健在的孤儿。后来，她跟随者父亲和哥哥的脚步成为医学生，然而，从医大到实习，围绕着她的一直都是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
聊开了以后，亚希开始和希洛抱怨起医院里复杂的人际关系和多年以来家里硬塞给自己的“政治联姻”，她似乎存了满肚子的苦水，今天总算找到人倾吐了。然后又问起希洛的情况，希洛则是九句假一句真地应付着。聊了许久，酒已见底，两人就各自要了第二杯。
“医院里肯定有我很多八卦吧。”亚希突然笑着说道。
“略有耳闻，不过我一向对这些没什么兴趣，所以你不用在意我的看法。”希洛抚摩着酒杯外壁上挂着的小水珠说道。
“你倒是很清楚我的想法，但是怎么可能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呢，虽然流言蜚语十有八九是假的，不过在这方面我确实也不怎么样，呵呵。”亚希定定地望着面前的酒，苦笑了几下。
希洛没想到眼前这个院长千金竟会如此不快乐，先前在阿娑村遇到她的时候只觉得她很自由洒脱，一旦拉进了距离，只觉得她充满了无奈。
“有时候只是想要一点家人的温暖……却总是犯错，那些人要么只是拿我寻开心，要么只是看重爸爸的地位……”边说边喝，亚希此时已经半杯下肚了。
“想要家庭的温暖并不是错吧。”希洛说道。
“但我做了一件特别蠢的事情……”亚希摇了摇头。
“很多事情是没办法用一句‘愚蠢’或者‘错误’概括的，但你至少现在很清醒，虽然喝着酒。”希洛心里猜到了大概，医院里曾经传过，亚希十分钦慕黎健修，不顾黎医生已经结婚，竟然想要做他的情人。所幸黎医生为人正派，没有让这个错误继续下去，只是这样一来，亚希在大家的眼中就变成了道德败坏的女人。
“其实你什么都知道的，对吧，只是你很温柔。”亚希转过头对希洛笑着，脸上已然染上一层红晕，更加显得俏丽。
“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只是希望你可以从那些纠葛中挣脱出来，你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希洛望着亚希，四目相对，亚希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眼神坚定，虽然让人有疏离感，却似乎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力量。
“其实我啊，特别想去那些偏远地区的小医院。”亚希望着眼前调酒师手中飞舞的摇酒壶，缓缓说道，“我之前四处旅行的时候，看到很多小村庄的医疗条件非常差，还有些地方压根没有什么医疗设施，生病全靠巫术这种迷信来治疗，所以我很想去帮助他们。”
“这是一个很棒的想法。”希洛脑中马上浮现出亚希在阿娑村为了救治孩子和村民据理力争时的情形。
“你说我的人生不应该像现在这样，确实，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改变这种糟糕的状态。”亚希低下头，搁在桌子上的双手用力地握了握拳。
“至少现在改变还来得及，等再过几年，你可能连想要挣扎一下的想法都没了。”希洛道。
“要怎么办呢？”亚希抬起头，望着希洛。
“跟你父亲好好谈一谈吧，不管他是不是支持你，都要好好和他谈一谈。”希洛说道，“把话说明白了比什么都重要。”
“按照他的脾气，肯定是冷嘲热讽一番，更别说支持了。”亚希耸了耸肩。
“所以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这很可能这意味着你要放弃现在这种优渥的生活，离开你爸爸给你建造好的温室。”希洛说道。
“但是你说得对，我会和爸爸好好谈一谈的，我最不应该逃避的就是他。”亚希说。
“是的。”希洛赞许地点了点头。
“好！”亚希豪迈地拿起酒杯朝向希洛，希洛心领神会，拿起酒杯跟她轻轻地碰了一下，然后两人相视而笑起来。
相谈甚欢，从酒吧出来已经过了十二点，两人都有点微醺，初春夜晚的风有些寒冷，亚希不由得缩着脖子，把外套的领口拢了起来。突然，一条柔软的围巾轻轻地搭在了自己的脖颈。
“不介意的话，拿去用吧，别着凉了。”希洛说道。
“谢谢。”亚希把围巾在脖子上绕了一圈，系了个结。
“你住哪，我打个车送你。”希洛说道。
“不用，我家离这里挺近的……你陪我走回去吧。”亚希说着，往希洛这里凑了凑。希洛没有说话，两人肩并肩缓步走着。
“我觉得你不错。”半晌，亚希突然冒出来这么句话。
“啥？”希洛莫名。
“就是觉得你人不错。”亚希笑道。
“所以呢？”希洛道。
“所以我还挺喜欢你的，就是那种喜欢。”亚希一边说着，一边斜眼瞥向希洛。希洛一怔，脚步也慢了下来。
“这个家伙，该说她轻浮呢还是直截了当呢。”希洛心里想着。
她表面上温和又亲切，内心却是叛逆、激烈，又极度缺乏安全感。希洛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但他也确实对亚希存有好感，甚至感觉自己差一点就心动了。
只不过希洛很清楚自己有任务在身，不该去惹上这些麻烦，更不会去做不负责任的事，于是低头不语，继续走着。
“喂，你别不说话嘛，你这围巾戴着挺舒服的，哪里买的？”亚希见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赶紧转移话题。
“一个朋友寄来送给我的。”希洛说道。
“是女生吗？送围巾的肯定不会是男生。”亚希八卦起别人来也是不遑多让。
“是女生，以前的同事，也是朋友。”希洛说着，想到和送自己围巾的那位朋友也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你还蛮受欢迎的嘛。”亚希继续八卦着。
两人一路说笑，不一会儿就到了东院长的家，希洛看着这富人区的豪华大别墅，连大门都是如此高大阔气，不禁感叹道，“我住里面肯定迷路。”
“你差不多得了。”亚希把围巾摘下，希洛刚伸手去接，怎料亚希居然直接把围巾给他挂在了脖子上。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进了，希洛分明闻到了亚希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一时有点手足无措。
“我走啦，谢谢你送我，谢谢你的围巾。”等他回过神来，亚希已经退到自己面前，向自己挥了几下手。
“晚安，再见。”
目送着亚希走进大门，希洛这才转身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