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记忆

初冬的早晨，恰逢周末，老师喜爱的六个学生从四面八方匆匆赶到了他的面前。然而此时，老师却无法与我们交流，他躺在病床上，被病魔折磨得奄奄一息。

平时，我们因为工作忙，因为离得远，因为这样或那样的理由，很少回来看望老师，这次是受了师母的召唤，请求我们务必回来一趟，没想到老师竟然病得这么严重……

看到我们的到来，老师暗淡的眼神似乎明亮了起来，我们轻轻呼唤着老师，并自报家门：老师，我是徐文玉；老师，我是叶子；老师，我是王刚……老师无力抬起他的胳膊，只是颤动着手指，示意我们坐下。

我们围坐在老师的身边，心里说不出的酸楚。师母从老师的床头，拿过一摞书，分发给我们，这一刻我们才知道，老师生病后，还苦苦撑着自己编辑了一本叫《淬铁成钢》的书。这本书不是他个人的文集，而是他辅导过的学生们在文学道路上的成长印迹。

师母说，为了出这本书，老师省吃俭用，甚至舍不得去省城看病……我们慢慢把书翻开，扉页上，是老师题给我们的字，还有他饱蘸深情的签名。

我们用心读着凝结老师心血的文字，感慨万千，心里暖暖的、眼里酸酸的，似乎突然有许多话想说……端详着书中一张张照片、阅读着一篇篇文章，仿佛又回到了那年那月，又遇到了那年那月的许多好朋友，又走近了那年那月默默为我们付出的恩师……

那时候我们真青涩啊，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顾，却又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和向往，于是我们拿起手中的笔，抒发自己的感想、表达自己的情愫、描摹自己的所见、创作一首首自认为叫做“诗歌”的小东西……

可是我们的水平真是有限啊！简单、直白、稚嫩……写出来的东西甚至自己都来不及检查一遍，就迫不及待地捧给您、带给您、寄给您……您真是纵容我们啊，不厌其烦地给我们指正、为我们修改、帮我们发表……

当钢笔字、油笔字、甚至是铅笔字第一次变成了铅印的字，当顺口溜第一次变成了像模像样的诗歌，我们那叫一个欣喜和兴奋啊！

于是那份县报成了我们的文化阵地和精神家园，我们夜以继日地写啊画啊，继续把那些简单直白的东西交给您，您再点灯熬油、煞费苦心地为我们修改直至发表。

为了让我们的水平能够迅速提高，您跑关系、去省城，请来了各大报刊杂志的作家和编辑给我们讲课。我们真是如饥似渴啊，一听到培训的好消息，我们从工厂赶来、从学校赶来、从政府机关赶来、从庄稼地里赶来，聚拢到您的身边，聆听专家的辅导……

从此，一大批文学新人茁壮成长起来、一大批优秀作品被激发出来。于是我们的作品登上了县报、市报、省报甚至是国家级的报纸和刊物，于是我们开始在各种诗文比赛中获奖，于是我们开始被越来越多的人所关注，于是我们开始改变自己的命运……

还记得那一年您到市里开会，回来后特意到我任教的农村学校去看我，鼓励我不要放弃文学创作，告诉我只要努力，终究会有出头之日……

还记得那一月，有一个参加笔会的名额，为了让我去，您亲自给我们的校长打电话为我请假，并告诉我别担心费用，如果钱不够，您想办法帮我解决……

还记得那一日，您带着市电视台的记者来到我家所在的小村，报道我县文学创作结出的丰硕成果……还记得那一时，我到文联去看您，您拉着我的手说：别灰心，会写出好作品的……

还记得那一刻，您把我的习作交给一位作家，诚恳地说：给点评点评吧，也许我们的几句话，会改变一个孩子的命运呢……

就这样一点点、一步步，您帮我们练就了飞翔的翅膀，以至于数年后，我们都能够自由地在蓝天上翱翔、在天地间搏击。

《淬铁成钢》是老师心血与汗水的结晶，更是老师对我们的期盼与厚望……他付出的不只是人力和财力，甚至还有宝贵的生命……

“我深爱的学生们，或许你们的老师不久于世，但我对你们的爱始终不变，无论我在哪里，对你们的关注永远不会减少……祝福你们都能活成自己希望的样子，好好做人、好好写作、幸福生活……”老师在《淬铁成钢》的后记里这样寄语，令我们热泪盈眶。

在这个初冬的傍晚，老师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虽然我们没有为他老人家分担一丝一毫，可他却是微笑着离开的……因为他最后的时刻，有喜爱的学生陪在身边；因为他拼尽了最后的力气，为我们留下了这本《淬铁成钢》……

永远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