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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弱的代价

2022-06-15  本文已影响0人  从心丛新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与雅莲在一起时,她说得最多的话就是:“我都快六十了,还没有个像样的房子。”说这话时,她的神情暗淡无光......

在没有一件像样家具的黑屋子里,一个两三岁的女孩安静地坐在炕上,不哭不闹,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四处打量着。

忽然,她的目光停留在炕梢高箱子最顶端的一个白色纸包上,白色纸包在黑暗的屋子里特别显眼。

她站起身,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爬上箱子,打开了小纸包,里面是些黑色的小颗粒,白砂糖颗粒有些相像。她张开小嘴,把小纸包里的小颗粒统统倒进嘴里。

这个小女孩就是雅莲,趁妈妈上厕所的功夫,她吃下了一纸包的染料,从此就落下了气管炎的病根。

平时,雅莲走路走急了,就会呼哧带喘的,必须停下来歇一会儿。

一到冬春两季,反复发作的咳嗽、气喘便会死死缠住雅莲,让她痛苦不堪,最严重的时候,她会喘不上来气。

为了治好雅莲的病,家里花了不少钱,还寻了许多偏方,能试的方法都试过了,雅莲的病情依旧不见好转。

父母不让她干活,兄弟姐妹也特别照顾她,雅莲在家里没有挨一点累。

在父母和兄弟姐妹的呵护下,雅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姑娘。

在青葱的岁月里,她的情感世界几乎是空白的,直到有人给她介绍了男朋友岩松。

岩松是雅莲的第一个男朋友,也是唯一的一个。

岩松很会哄雅莲开心,他的手很巧,会剪纸,经常会剪一些小窗花送给她。雅莲经常咳嗽,有时候咳嗽得半天喘不过来气儿,他见状赶紧给她倒水、捶背,嘘寒问暖。他还长着一张巧嘴,特别会哄人。

没有谈过恋爱雅莲在岩松的“温柔”攻势下,逐渐坠入爱河,无法自拔。

一天下班,雅莲爸遇到了工友老李,他悄悄地把雅莲爸拉到一边,说道:“大哥,听说你家闺女和岩松处对象呢,快让你闺女跟他分手吧!这小子脾气不好,还能喝大酒。这玩意遗传啊,他爸就是喝大酒喝死的。”

雅莲爸没有吱声,老李接着补充道:“你看,他家两个大小伙子都成年了,为什么家里还这么穷?估计就不是正经过日子的人家,你可得把好关,别让闺女掉进火坑!你寻思寻思,我先走了。”

走了几步,他又折回来:“对了,你可别说这些话是我告诉你的,邻居间住着,让他家知道不好。常言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我是怕你闺女受苦哇!”

老李走出了很远,雅莲爸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刚走进自家院子,雅莲爸就听到雅莲和岩松的说话声,岩松在讲笑话,逗得雅莲咯咯直笑。

他停在院子里,好久没有听到女儿这么开心地笑了。

接下来的几天,雅莲爸一直没闲着,他托人打听岩松家的状况,果然与老李说的不差上下。

一天晚上,雅莲爸把雅莲叫到自己跟前,把打听到的关于岩松家及他本人的情况告诉她,然后让雅莲跟岩松分手。

爸爸的话音刚落,雅莲的眼泪就流下来了。

雅莲爸说:“孩子,这喝大酒可是个致命的弱点,况且他家根本不是过日子的人家。再说,找对象是你一辈子的大事儿,可不能光看眼前他对你好!”

雅莲一句话也没说,哭着跑回了西屋,一晚上没有出来。

第二天早晨,她的眼睛红红的,应该是一夜未睡。她去找岩松提出了分手。

傍晚,岩松来了,手里拿着个酒瓶子,他不进院子,直接跪在门前的小桥上,眼泪哗哗地往下流。雅莲站在窗户前,也跟着掉眼泪。

一连几天,岩松都是如此,雅莲呢,一天比一天憔悴,目光甚至有些呆滞。

雅莲爸心里也不好受,他来到西屋门口,透过门窗户,看见雅莲手里摩梭着岩松送给她的窗花,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雅莲爸的心软了下来,推门进去,对她说:“你的事儿你自己决定吧,将来别后悔就行。”说完长叹一声出去了。

爸爸前脚刚走,雅莲便冲出了西屋,飞一样地跑到小桥上,与岩松紧紧抱在一起。

很快,雅莲和岩松奉子成婚。婚房是雅莲爸帮忙租的,婆家一分钱不出。

结婚当天,是弟弟妹妹帮忙放了鞭炮,把雅莲送到新房,婆家一个人都没来。

婚后不久,岩松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不好好上班,上三四天,就自行休一天。单位领导批评一回,能好上两天,不久又故伎重演。

回到家里,家务事也不太管,雅莲挺着个大肚子,烧火、做饭、洗衣服。

岩松呢,不喝酒还好,有时还能搭把手;一喝上酒就喝个没完没了。

倘若雅莲阻止他,他轻则破口大骂,重则就会动手。

女儿出生了,是雅莲妈帮着接生的,岩松妈连个面儿都不朝,更别说伺候月子了。

当地有这样习俗,娘家妈是不能给女儿接生的,对娘家妈的身体不利。可是,摊上这样的亲家母,雅莲妈也只能如此了,自己的孩子只有自己心疼。

女儿出生后,家里的负担更重了。岩松却没有任何压力,依旧时常翘班,每天喝酒。

岩松有个毛病,总觉得别人不如他厉害,在人前特别能装,别人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一次,岩松和一个工友产生点摩擦,他是挑事儿者,单位领导就多批评他几句。这下给他惹毛了,甩手不干了。雅莲怎么劝他也不行。

没办法,雅莲让岩松把人事关系转到别的地方,这样好歹也能保住这份工作。

他这次算是听话了,把人事关系转了出来,但是由于他总喝大酒,一天迷迷糊糊的,他说把档案给新单位了,但是新单位并不见其档案。

一份好好的正式工作,竟让他给整没了。

家里没有了收入来源,雅莲让他去当临时工。

他在这家做几天,再上那家干几天,他在谁家打工也没有超过两个月的,不是和这个人吵起来了,就是和那个人打起来了,而且越来越消极怠工。

最后,哪里都不愿意去了,索性就赖在家里。

雅莲没办法,只好自己出去打工挣钱。让他在家带孩子。可是,他哪有耐心哄小孩子?雅莲只好把孩子托付给母亲。

在父母面前宝贝一样的雅莲,独自挑起了家里的大梁。

她扫过大街、做过清洁工、去矸石山捡石头,脏活累活她全都干,只求女儿快快长大,只求岩松别耍酒疯。

特别神奇的是,纠缠了雅莲二十多年的气管炎竟然痊愈了,是老天在垂怜可怜的她吗?

女儿从小学到中学,都是雅莲挣钱供孩子上学。女儿挺争气,考上了外地的高中。

就在这个时候,岩松被查出股骨头坏死,这病是他长期喝大酒喝出来的。

女儿上学需要生活费,雅莲让岩松学修鞋的技术,不用费腿走路,坐在修鞋摊上,一个月最低能挣上六七百块钱,也能贴补一下家用,岩松断然拒绝:“我可丢不起那人。”

无奈,雅莲只好早出晚归打两份工。

清晨,她早早起来捅炉子,烧火做饭,匆忙吃一口,便去上班。

大晚上回来,岩松躺在炕上酩酊大醉,家里是冷锅冷灶,雅莲还得自己热饭热菜。

女儿上了大学后,开始勤工俭学,她知道这些年妈妈太不容易了。

但是岩松却熟视无睹,而且酒喝得越来越凶,美其名曰喝酒能止住腿疼。

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股骨头坏死患者必须忌酒,他偏偏不听。雅莲一旦阻止,便会换来他的一顿拳打脚踢。

女儿偷偷跟雅莲说:“妈,你们离婚吧,你到我这儿来租个房子,你打份工,我做家教,咱俩能行的。”

雅莲摇摇头说:“你爸要是离开我,他都活不了。”女儿无可奈何地打消了念头。

一次,岩松坐在炕上喝酒,雅莲就说了一句:“别喝了,你都喝一晚上了,一瓶酒要喝没了!”

就这么一句话,就激怒了岩松,他立刻耍起了酒疯,一下子蹿到地上。

他揪住雅莲的头发挥起了拳头,一边打一边骂:“败家娘们,还轮到你管老子了。”

雅莲一边用双手抵挡他的拳头,一边大喊救命。

可这一喊更激怒了这个醉鬼,他挥起拳头朝雅莲的嘴打去,鲜血顺着雅莲的嘴巴淌出来。

岩松像头狂躁的狮子,把雅莲从屋里拖外屋,又从外屋拖到外面的煤棚里。

他把雅莲的脑袋按进煤堆里,往死里打,雅莲疼得一声接一声地哀嚎,凄厉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地瘆人。

左右两家邻居的门吱地一声被推开,停了一会儿,又重重地关上了。

打完后,岩松倒头便睡。雅莲连夜跑回外地的娘家。

家人被雅莲的模样吓坏了,她披散着头发,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眼眶紫青,双眼红肿,一颗门牙不见了,嘴边凝固着黑血,她的全身都是煤灰,衣服也少了两个扣子,裤子上划开了一道大口子,她的胳膊上、腿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完全没有了人样。

雅莲妈抱着雅莲失声痛哭,就连好面子、保守的雅莲爸愤然道:“太欺负人了,闺女,这次必须离婚,再不离婚,你就得死在那畜生手里。”

次日,雅莲弟弟向当地警方报警,把雅莲送进住院,等待警方立案、等待医疗鉴定。

雅莲躺在病床上,不吃不喝,只是不停地流眼泪,嘴里不停地念叨:“警察要是把他抓起来,他就得坐牢!别报警了,别报警了。”

家里人一看她这个状态,只好撤销报案。

第三天,岩松醒酒了,坐火车来接雅莲,进屋就下跪,扇自己的耳光,一个劲儿承认错误。

家里人岂能善罢甘休,直接把他骂走了。

雅莲姐姐给她找了一份打扫楼道的工作,让她安心地待在娘家。

岩松回去后,一天打好几个电话,家里人不让雅莲接电话。他便轮流给雅莲娘家人打电话,大清早打,大半夜也打,极尽骚扰之能事,全家人不堪其扰。

他的无耻行径让家里人更加了解他的秉性,更加坚定了支持雅莲离婚的决心。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姐妹们轮流回来陪雅莲,可她依旧眉头紧锁,她的心里还是放不下岩松。

一天,岩松不停地给雅莲打电话,雅莲最终还是接了电话。

电话那边,岩松有气无力地说:“雅莲,你快回来吧,我去医院检查了,得了癌症。”

雅莲听了心急如焚,马上要回去看岩松。

家里人坚决反对,这么多年,家里人太知道岩松的嘴脸了。

雅莲哀求道:“你们就让我回去看一眼,我怕他死在家里头。”

没办法,家人只好同意。雅莲爸说:“闺女,这一次你不离婚,以后你就更离不了了。你可得拿好主意,你回家看看就回来吧!”

雅莲低下头,什么也没说。

雅莲回到家,酒鬼岩松竟然啥事儿没有,他为了让雅莲回来,竟然可耻地上演了一场苦肉计。

岩松又一次跪在地上对天发誓,以后再也不喝大酒,要对雅莲好一辈子。

雅莲心软了,把他扶起来,二人重归于好。

岩松确实好了一段时间。但很快,又故伎重演了。

而雅莲即使挨打,再也不好意思和娘家人诉苦了,也没脸往娘家跑了,所有的苦、所有的痛,她只能打牙往肚里咽。

夫妻俩住的小平房摇摇欲坠,当地有个保障性住房政策,只要是拿旧房照,再添一部分钱,就可以置换一个同等面积的暖气楼。

雅莲家有两个房照(一个是岩松妈留下的)。只要再添上两万多块钱,就可以换一个六七十平米的暖气楼。

雅莲想换个暖气楼,因为家里捡煤、烧炉子、做饭都是她的活儿,她实在太累了。

可是,岩松死活不干,说每年得多拿2000多块钱的暖气费,他就是要守着这两个房照过日子,根本不考虑雅莲的感受。

雅莲不敢继续争取,话说多了,又得挨揍。很快,保障性住房就卖没了,雅莲只好在这间小平房里继续苦熬着。

雅莲走在老旧的街道上,眼睛总会不自觉地望向那一排排漂亮的暖气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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