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言谈宋文人喜,我却偏爱魏晋风
说宋朝是很多文人最喜欢的一个朝代,这是很有道理的。因为宋朝重文轻武,文人很有发展前途,甚至生命很大程度上也得到了保障。只是,比起宋朝,我更喜欢魏晋南北朝。
虽然因为政权更迭太快,是为乱世。可爱的正是这乱世销烟中的“魏晋风度”。人们都说时势造英雄,这拥有“魏晋风度”的一群人虽然不是上阵杀敌的武将,可他们的人格尽显英雄气概。
环境塑造性格,也只有独特的环境可以塑造独特的性格。
有人说,这种独特的风度是因为信仰失落的痛苦和官方压抑的恐怖,致使魏晋文人一边精心避祸,一边强行理解,仓猝之间行为乖张才出现的。
我觉得有一些道理。虽然身在沧海,心却在青山外。为了保护自己的“精神出轨”,对于这恼人的世俗总是不能完全违抗的。然后就陷入了现实与理想的激烈思想矛盾中,这种滋味是只想安于吃饱喝足的人不能理解的。
而很多人,就是因为有不一般的追求才活得比一般人更累一点,因为想得多了,看得多了。这时候,或许就觉得还不如做一条“咸鱼”,整天混吃等死就好。但他们又能比一般人更加豁达,更加云淡风轻。因为不愿意在一些俗务上计较。这也可以让锱铢必较,只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们自惭形秽。
而人们所赞扬的“魏晋风度”的内涵,被冯友兰概括为“玄心、洞见、妙赏、深情。”
而这八字也被我牢牢记在心中。
魏晋风度一.玄心:空灵的心境
“玄心”是禅宗术语,祖师达摩所传楞伽经的主要修证方法就是玄心。玄心者,即所谓的心无所著,六尘不染,犹如悬在空中一样。
倒很有老庄玄学的味道。
我拜读过一些关于“禅学理念”的东西。很多了悟的禅师的人生境界是“沧海桑田不问春秋,石烂松枯不记年岁”。
还有不知是谁说过,内心有着深重情感的人不适合参禅,因为禅的境界是寂灭虚无,了然入定。
作为一个旁观者,虽然我觉得有时候跟这些透着一层白纸黑字的文字灵魂是互通的,能感受到那层深意。但终究在这世上是有执念的。
除非一个人真正等到千帆过尽,真正的看破红尘。
但其实我觉得倒不用如此决绝。完全的回避固然是怕被世俗染指,但这尘埃只要拂去不放在心上,也算不违背信仰。
“魏晋名士”固然有“玄心”可参,可他们并非冷面冷心之人。反而因为真性情,比一般人更加重情重义,嫉恶如仇。
嵇康与山巨源绝交,看似谴责好友让自己失望不懂自己志向,实际上是故意撇清关系不愿拖累好友。只是谁又懂他用心良苦?不然又怎么会有嵇康“巨源在,汝不孤矣”的托孤行为呢?
还有阮籍分别对嵇康嵇喜的“青白眼”也是很有个性,他就率真地表露自己的喜好,也丝毫不顾虑嵇喜还是嵇康的兄长这个事实。
所以,即便不是“冷面冷心”,只要是“个性率真”、“知世故而不世故”,便也是参了“玄心”。
二.洞见:明察的见识
正是因为很多事情能预见到非生即死的结局,所以不会对很多事物有过分牵恋之感,反而学会了珍惜当下的美好,知道生命难以预测,时不我待。
也不是用一种“无立足境,是方干净”的态度去冷眼旁观自己人生的折子戏了。 既然人是自己生命的主角,那就顺其自然下去呗,苦乐悲喜终究是要经历的,又何必拒绝呢。
那些蝇营狗苟勾心斗角的小人们又怎么能理解。用唐代诗人李商隐在《安定城楼》中的那句“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鹓雏竟未休”形容他们才是再好不过了。
正是因为明察了看透了司马朝廷的虚伪,才不愿出仕的。鲁迅先生也是与这个世界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才能看清这个世界的。不然,怎么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呢。
而且,尤其是入仕也就意味着走入了中国官场上的人情社会。
而这个人情社会很多时候会带来各种各样的问题。你会愿意选择一个跟你有血缘关系的人给他们实权还是选择一个外人?有多少君王觉得这个与身份是没有关系的呢?“风流名士”又该如何跟这些“人情”打交道?
多少时候可以公平起见的多劳多得,少劳少得呢?
放在当今社会,这种“人情关系”也是一种最靠近消息中心的渠道。其实我觉得选贤用人看背景是有一定道理的,只是不是嫌贫爱富,或者是只凭血缘的用法。
而是与人们在谈婚论嫁时谈及对方家庭的背景有异曲同工之处。如果你在平常交往中,觉得他们家里人是可信赖的,那么你可以相信他们在这环境下培养出来的品质,顺便做个顺水人情。
但如果你从平常的交往中发现他们的家庭并非如此,你就可以秉持着怀疑的态度,更应该丁是丁,卯是卯的讲清楚。
人可以有偏私,但还是不能被一时所谓的面子,或者是别的什么冲昏了头脑。不加思索,未必是好事。
三.妙赏:高妙的欣赏
其实,妙赏通俗一点来讲,就是能欣赏美的事物,有独特的感觉。
就像现代人看那苏堤春晓,曲院风荷,平湖秋月,断桥残雪,人在西湖,宛若画中,形虽未往,神已入情的那种美好。
客观来讲,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不同的审美吧。而且这个欣赏的美可以不局限。
比如有些名士喜好打扮,傅粉施朱,佩戴香囊。更有甚者爱穿女装,顾盼自喜。有些名士不事雕琢,崇尚简易,粗服乱头。更有甚者赤身裸体,百无所忌。他们都将名教礼法抛置脑后,追求自我,标举个性。
甚至他们服用“五石散”,“捉虱子”,这当然在今天看来太奇怪了。
只是,我们可以多看看他们对于文学作品中美的欣赏。
比如阮籍、嵇康的作品或沉郁艰深,或风调峻切、或气骨遒劲,继承建安文学的精神,推动诗歌创作的发展。
宗尚老庄,喜好清言,关心现实矛盾。赞扬美好,讽刺黑暗,为黑暗统治下的进步作家开拓了一条写政治抒情诗的道路。
正是因为有“美”的对比才更能凸显黑暗的丑陋。如果不能发现“美”,也写不出下笔有神的文字。因为也是“以手写我心”,看到了所以就思考了。
四.深情:深厚的感情
看待天地万物,与己共生。
《世说新语》里记载了许多以阮籍和嵇康为代表的“竹林七贤”的“狂事”。据说刘伶酒醉之后,裸形于屋,遇有质疑,则说:“天地是我的房屋,房屋是我的裤子,诸位怎么进到我裤裆里来了?”
阮籍的侄子阮咸,竟然和群猪一起饮酒。
阮籍无目的地驾车出游,有路则行,无路便痛哭而返。这就是传说中的“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的来历。
而这所谓的“原谅我天生放荡不羁爱自由”,细细想来,在那乱世竟有一丝凄楚的意味。说到底还是无人理解,就只能一人饮酒一人醉。
不是总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吗?只是他们“狂放不羁”的行为别说在今日,就在那个年代也是很容易被当成“神经病”的。只是那“清谈”、“放诞”的背后却是“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怀才不遇的清醒。
那些风流名士,哪个没有才华?只是他们出于对信仰对生命最返璞归真的热爱,就不愿意投身浊世与那些沽名钓誉者同流合污。真正的热爱,所以不愿破坏。
所以嵇康宁可打铁也不愿理会钟会。若是没有深情,也不会让最后的那曲《广陵散》成为千古绝唱!
魏晋风度偏爱的“魏晋风度”中的那些魏晋名士,最终化为了历史长河中的沧海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