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不敢高声语

高阳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平常没见过什么世面，随便面试了几家公司，收到其中一家的offer后就入职去了。初入职场，见到的一切都充满着新鲜感觉，身边的同事头上似乎都顶着一种很厉害的光芒。除了薪水只够生活开销，其他都还觉得满意。

半年后，他由于上手能力很强，被调配到了另一个更加重要的小组。当他到了小组后才得知，原来小组的顶梁柱要离职了，因此他是被叫来顶替的。一时间，他心里有了些压力，担心自己万一没能做好，把事情搞砸了怎么办。不过好在自己还算机灵，很快就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小组里的各种事务了，没有出现自己担心的各种情况。

他在不知不觉中也真正成了小组里的小组长。

公司很快蒸蒸日上，业务也繁忙了起来。于是，他这边的任务也越来越重了，接手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业务量已经翻了一倍。加班开始成为常态，但也无法按时完成不断增长的工作量。手里的人手短缺，大家开始颇有微词，因此，他向上司提出了增加人手的要求。

上司说，现在公司确实缺人手，实在不行的话，就叫有余力的人来轮流帮帮你吧。

高阳听完后觉得不可取，帮手的人不了解工作，而且因为不用负责任，工作心态肯定也不好，不利于工作效率的提升，反而可能拖慢大家。

于是他坚决说必须要增加固定的人手，否则任务就真的完不成了，公司就不能及时收款了。

上司一听，考虑到的确不能影响到公司的利益，于是答应加派人手。

等待了大半个月，高阳开始不抱希望了，心里估摸着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反正已经尽力了。出乎意料的是，这天上午，正在埋头工作的高阳听到门打开的声音，他抬头一看，发现上司领了几个年轻人进来，两个男的和三个女的，对他说，你选一个吧。

高阳看到他们就知道，应该是刚来实习的学生。他想起自己也是从刚毕业时慢慢学起来的，到现在还不到一年，也可以独当一面了。因此他没有什么排斥，但让自己去挑选，感觉对这些新人不太尊重，就让领导指定一位。这样子就不会产生什么矛盾了。

于是，高阳开始手把手教起了新人，新人也很快融入了小组里。一个、两个、三个，很快小组增加的成员越来越多了，但是工作任务也是成倍地增长，大家依然需要不停地加班，才堪堪赶完工作。长期地工作和熬夜，高阳开始感觉身体越来越不舒服了，每天不再像之前一样精神奕奕，反应速度也慢慢下降，思维似乎也开始迟钝。

他知道自己该去看医生了。医生告诉他，你这是睡眠不足，长期神经紧绷造成的，肯定要长期看电脑吧。他强提起精神，回答是。医生说，要注意充分休息，现在开几副药，回去调理一下，没什么大问题。如果不注意休息，吃什么药都没用。

他知道医生说的是对的，于是决定接下来一定要好好规律作息。

他拿着单子去窗口缴费，这时是第一次自己去医院缴费，但很快就熟悉了流程。医保卡接过去后，咔咔咔，输入支付密码后，缴费单便打印了出来。

他看到了缴费单，顿时一阵头大，几副药花了五百多，一下子将卡里那点可怜的钱都刷了一大半了。他意识到医保卡里的钱每个月交的并不多，一时间有些懊恼。要是再来几次非得倾家荡产不可了。因此更加坚定了要规律作息，调养身体的决心。

回去后，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工作两年多来并没有存到多少钱，平时没有什么高消费，只是基本的衣食住行就不知不觉磨光了卡里的余额。一想到白天的医药费，心里开始发怵，万一哪天生场什么病，需要治疗几次，岂不是要负债了？

他当晚想了想，应该要去谈一下提高薪资的问题。但是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总感觉难以启齿，当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很快就到了天亮了。

他顶着乌黑的眼圈，来到平时正常工作的地方。但是对周围的感觉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在上司的办公室里，上司听完他支支吾吾的话后，对话中的主要意思早就了然于胸。想到这个小伙子薪水确实不高，目前干得也还行，于是就豪爽地答应，要向老板为他申请多加几百块，让他安心地回去工作吧，如果以后业绩能翻一番，就再给他加。

这次成功地交流，让高阳开心极了，还得到了上司地承诺，他感谢上司感谢老板。

回到工作岗位后，继续努力地干活，小组业绩蒸蒸日上。他感觉充满了希望。一年后，有些小遗憾，公司业绩只差一点点就能翻一番了，可是，就是没有达到。因此，高阳地希望落空了。上司对他说，虽然这次没有达到，但你也有苦劳，这次跟老板申请，给你加了两百，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如果今年能翻一番，就给你提成奖金。

高阳听完后心里有些嘀咕，是哪个业绩的翻一番？

高阳有些失落，但毕竟还是多了一点点希望，总比没有强。

他更加卖力了，虽然身体一再提醒他该休息了，但他觉得自己那么年轻，肯定没什么事，熬过这一段时间，就可以休息了。于是，日复一日，青春就这样流走了。

公司规模越来越大了，他刚入职时，公司才六十几人，现在已经六百多人了。四年过去了，终于又到了年尾。高阳已经憔悴了许多，他除了寄回家里的钱之外，卡里所剩无几。这后面两年来只去过两次医院，几乎将余额刷光，他不敢再去医院了。他怀疑自己身体有问题，但又怕知道有什么问题，希望只要恢复正常作息，身体总能重新健康起来的吧。

年末到了，业绩依然差一点，没能达到预期，于是奖金的希望又再次落空了。

上司深表遗憾，但又说老板打算让公司上市，到时给老员工们持股，拥有原始股份，以后就可以参与分红了！

高阳回到工位上，仰躺下来，他摸着自己瘦骨嶙峋的身体，探着微弱的脉搏，听着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渐渐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