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上的狗尾巴草（五）

端午节假期里，唐峰建了一个QQ群，把所有人拉进群。同事们商量好，住在县城的，端午节放完假回厂，大家一起坐一辆公交车。

回单位那天，苏妙妙上公交车时，同事们都盯着她笑，黄如珠问出了所有人的问题，“听说曾健在追你哦。”

“没有啦。”苏妙妙说着话就会不自觉地露出微笑，显得和气、平易近人，白富美想这就是同事们喜欢她的原因。

“不用不好意思啦，我还听说，你俩已经谈恋爱了。”黄如珠一张嘴八卦个不停，其他同事也在起哄，“对呀，有好事就要跟大家分享嘛。”

陈萍见苏妙妙不想多说，岔开了话题，“我还听说，有一个女孩子来厂里找过柯俊，好像就是他的女朋友。”

同事们转移了话题，“真的，那女孩子长得还挺好看，跟柯俊好像认识了很久，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谈恋爱，他俩会不会结婚？”

苏妙妙总算能松口气 ，那天跟曾健出去，他买了一个甜筒给她，并且问她，是否可以开始交往？

曾健高大帅气，又是公司管理人员，算是一个不错的对象，他每次请她出去吃饭，花钱也很大方。

可自己就这样开始跟他交往吗？她还不了解他，他也不见得有多了解她吧？

于是苏妙妙说，用同事、朋友的身份相处一段时间看看再说。

曾健不知是自嘲还是不满意地笑了下，答应了。

别人要是知道苏妙妙没答应曾健交往，可能会说，条件这么好的对象，错过了就不容易找到了，先把关系定下来再说呗。

苏妙妙不这么想，她还有六个月满22岁，长这么大还没有谈过恋爱，一定要慎重。

白富美对着窗外的风景想的是，会不会过段时间，别人就在谈她和李大明拍拖的事了？她首先要做的事，是能吸引到李大明来追她，放假这几天，她又让秋美陪着买了几件新衣服，等到又下次再有机会和李大明出去吃宵夜，她就穿上。

虽说上班时他们非得戴着安全帽，穿着颜色和款式都老土的工作服，笨重的黑皮鞋，即使帅哥美女也会显得不那么好看，白富美也没太灰心。

生产部所有员工都按劳动守则穿戴好安全帽和工作服，来到军训的地方集合，曾健带着他们上工地。

工地的厂房、生产线，都处于未完工状态，到处搭着架子，堆着沙堆或水泥，生产部员工的任务，就是负责把工地上散乱的木头，堆到一起，再给厂房里面扫扫地，擦擦窗，厂房外面的地，也得扫一扫。

曾健带着员工们绕全厂走了一圈，介绍各个车间，这边蓝色顶棚的大房子是料仓，边上小小一间房子，是上料操作室。

对面另一间蓝色顶棚大房子，是次氧化锌成品仓，在它前面，有一些紧挨在一起的弯弯曲曲的管子，是U型冷却管，下方连接着几个大漏斗状的设备，是料斗，料斗下方连接的长条形设备，是拉链机，分为一号拉链机和二号拉链机，从楼梯上下来，是主拉链机，把成品输送到成品仓里。

主拉链机旁边，是收尘操作室，往上走是铰刀、料斗，下方有管子通往主拉链机。再往上走，顶端是布袋除尘系统。

收尘操作室旁边，是空压机房，再过去有一个小亭子一样的地方，是跟回转窑温度密切相关的风机。

一号拉链机过去，是回转窑，分为窑尾、中转站、窑头。

从楼梯往上走，有一个房间供员工喝水休息，隔壁就是炎热高温的窑头，下面有冷却池。

回转窑对面，是仓库，分上下两层存放厂里的各种物资。

还有新宿舍，听说有五层楼，建好后男员工女员工都可以各住一层楼，到时一个宿舍挤的人就会比现在少些。

李大明来带他们干活，白富美按照自己的计划，干得特别勤快，按李大明指示，把仓库边上的木头，搬到回转窑下面。

活不到一小时就干完了，上午剩下的时间，就是闲聊。

女同事们在跟李大明聊天，她们对李大明身上有压迫感的领导气势，好像没有感觉，就像跟一般男同事一样，问他有什么爱好？放假会去哪里玩？他毕业也好几年了，都去过S市的哪些地方？来xx锌业公司以前，在哪上班？

这些问题正是白富美关心的，她不问，是怕自己看上去像热心追求李大明，不够矜持。

现在女同事们问了，她也就认真地听，垂着的双手交叉握着放在腹部下面，一副认真上课的姿态，把李大明说的每一个字，都塞进大脑里，该不该发表看法呢？白富美犹豫半天，还是决定不说，免得自己的看法，不合李大明的心意，失去他的好感。

这样站到下班，下午又是重复同样的场景，两三天下来，白富美期待的李明明来主动追求，并没有发生。

下班后洗完澡，白富美在阳台上边晒衣服边想，在别人和李大明谈笑风生时，李大明看都不看她一下，是不是自己的计划用错了？

曾健从白富美身后走过，“你在发什么呆？”

“噢，没有。”白富美晒完了衣服，脸盆还放在阳台边上，跟曾健说话一分神，脸盆就滑了下去。

白富美往楼下看，她的脸盆掉下去翻了个个儿，倒扣在地上，她对曾健说，“我去，这阳台边缘也太矮了，以前看过一个新闻，一个女的在阳台上晒衣服，不小心摔了下楼，没命了。”

高富帅从宿舍出来，听到她的话，“真的吗？那你可要小心点才好。”

白富美下楼捡了脸盆回来，曾健和苏妙妙在阳台上讲话，“出去散步吧？”

高小兴倚在门边看苏妙妙，像小孩子看着商店橱窗里的玩具，爸妈不给他买，可他还想买，就那么看着。

苏妙妙张张嘴，像要答应，又想起自己有事，“柯俊给我一些资料，让我好好研究，工作中有用。”

曾健有点失望，“非要今天研究不可？明天不能研究？”

苏妙妙表示没有办法，“明天上班，柯俊要考我，他可严格了，除非你跟他说说，让他延迟一下考试。”

“那好吧，我改天再来找你。”

高小兴看曾健走向楼梯口，心情好了点，又给苏妙妙倒了杯水，“注意休息哦。”

要是下周，李大明就能来找她散步，该有多好，白富美琢磨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等来的不是李大明来约她，而是鼻炎发作。

这得怪她上班偷懒，不戴防毒口罩，吸了太多灰尘，才犯了鼻炎。

白富美在周五请了下午的半天假去看病，中午吃完盒饭，她整理背包准备出门。

走廊响起了黄如珠令人讨厌的牢骚，骂白富美下午请假还要吃了盒饭再走，就不能回家再吃饭？

自己是不是说过不止一次，家在B镇，目前住的是三姐家，从这里坐车回去两个小时以上，三姐和姐夫都要上班，谁来给她做饭？何况，集体订的盒饭，本来就有她的份，凭什么她下午休假就不能吃？？又有什么义务非要让给别人？？

白富美没忍住气，朝走廊喊：“本来就是一人一个盒饭，有的人少吃一个盒饭，就要饿死了吗？？”

她在一片寂静中走出宿舍，高富帅在饮水机旁等她，“别气了，我送你出去。”他低声加了两句，“你刚才说得很对，我跟何坚都支持你。”上班时，黄如珠在工地嘴碎又偷懒，高富帅和何坚也对这人没好感。

白富美不想惹是生非，但有人挑衅，她也不想客气，别人都不在乎她的感受了，她也犯不着去礼让别人。

矛盾还没有结束，关于早餐的问题，又引起了一次风波。

两个宿舍的女同事，都带了电热壶、挂面、盐、酱油，早上煮面吃，那段时间，白富美光顾着想怎么追李大明，晚上很晚还睡不着，早上起晚了，想着煮面来不及，还是吃现成的吧。

黄如珠又为这事发火，一天早上，白富美前脚出去梳头，黄如珠后脚就在宿舍骂她自私、懒，只知道吃不知道帮忙煮。

白富美全听到了，她用力推开宿舍的门，冲着骂得起劲的黄如珠说：“是嘛，你最无私，最勤快了，真不好意思，以后大家煮的面，我就不吃了，这个电热壶，就送给你们用，当做是我没煮面的补偿吧！”

十分钟后，宿舍楼下高富帅的摩托车旁边，他和何坚看到白富美还在瞪眼睛竖眉毛，他俩尴尬地笑了一下，“怎么了？你跟黄如珠又吵架吗？”

“是！可气人了！”白富美简要说了事情的经过，这次她也有疏忽，没有帮忙煮早餐还吃了人家煮的，也不能全怪人家介意，但就算是她有不对的地方，黄如珠又凭什么骂她？

高富帅耸肩，他觉得吧，煮不煮早餐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女的喜欢计较这些小事，白富美不小心踩坑了，加上她和黄如珠本来就有过节，被说就会加倍生气。

“今天下班，我要坐你的车去镇上，买一些面包什么的，以后我再也不会吃她们煮的任何东西！”

看白富美气得好像被别人抢了一千块钱，高富帅噗一声笑了：“你何必为这点小事赌气呢？早餐的问题不难解决嘛，这段时间我还是轮流帮大家买早餐，多买你的一份就好啦。”

他这么说，白富美气消得差不多了，这才对嘛，集体生活就该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高富帅比起某些爱找茬的人强多了。

那天晚饭后，白富美约陈萍出去散步，她是这样想的，前几次自己和黄如珠闹矛盾，陈萍都是最先出来打圆场的，从她这里着手，跟另外几个人搞好关系，她们就不会站到黄如珠那边去了。

白富美从最近的天气、伙食聊起，聊到了关于早餐的争议。

陈萍说，除了黄如珠比较挑剔，其他人都没什么意见，电热壶是白富美的，她要不要拿出来帮大家煮面，是她的自由，吃别人煮的面，也不过小半碗，别人少吃这些，也不会饿着。

其他关于为人处世的意见，比如平时要多买些零食大家分享，多和大家一起玩，聊大家共同感兴趣的话题，白富美认真地听了，自己光顾着想怎么才能有机会跟李大明谈恋爱，确实常常忽略了宿舍其他人，生活在集体中，人是不能只关注自己感受的。

她跟黄如珠吵架的事，高富帅知道也就算了，只希望不要被李大明知道呢，白富美想到这吐了一下舌头，不然，他会觉得自己稀里糊涂，脾气又坏，会对自己反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