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思妙想短篇小说谈谈情,说说爱

爱殇

2019-02-12  本文已影响51人  扉页留白

我不记得自己第多少次进入这间酒吧,也不记得周围徘徊的面孔姓甚名谁,只记得手中的玛格丽特不应该是这种味道。

“太咸了。”

斑驳缭乱的灯光下,老板娘精致的妆容愈发迷媚:“酒没问题,是你醉了。”

我扶着高脚凳的把手,从钱夹里抽出两张放在吧台:“既然如此,再来一杯。”

老板娘笑得很轻,推还钞票的动作更轻:“林先生,小醉怡情,大醉伤身。”

她的笑赏心悦目,至少比我的漂亮自然。

但好看的东西不一定能引起愉悦的心情。

比如油画,即便再美,如果没遇到会欣赏的人,只能以尺寸来衡量价值。

因为被我直白地指摘为不懂艺术,昨晚画廊又多了一个恼羞成怒的买家。

“你画的这些垃圾除了能卖点钱,什么都不是!别不识抬举,艺术?呵,艺术能当酒喝吗?”

艺术的确不能当酒喝,但为了这些什么都不是的垃圾,我再次把阔绰的金主像野狗一样轰了出去。

迷迷糊糊地将满腹牢骚吐个干净,我摇晃着胀痛的脑袋,不顾风度地破口大骂:“一帮白痴。”

“以前不懂,英雄也好,骚客也罢,为何都爱借酒消愁。”老板娘发梢的茶花香又灌进了鼻腔:“如今认识了你才想明白,酒果然是好东西,喝醉了,厌世自嘲皆相宜。”

“你也说是好东西,那我就再来一杯。”

“可惜我们马上要打烊了。”

不招待白痴是我的原则,不为难女人也是我的原则。

店家不肯做生意,客人自然要配合,只是酒未满腹,未免有些遗憾。

我的手表并不便宜,但还没昂贵到能让一个满目血丝的醉鬼读懂时间:“现在……几点?”

老板娘噗嗤一乐,悠悠伸出两根…..不,是三根纤纤玉指。

“凌晨三点,准时打烊。”

大概是真醉了,我竟完全记不得酒吧还有这等规矩:“凌晨三点?为什么?”

老板娘低下头,好像并不愿意对此多做解释:“过了这时间,夜里不安生。”

往前踉跄两步的我蓦地停了下来:“怎么个不安生?”

调酒师阿生一向不愿与我多言,此刻幽幽开口道:“丑末寅初,百鬼同哭,凌晨三点之后,夜路可要小心。”

“调你的酒,别多嘴。”老板娘蓦地收起笑脸,没再搭理讪讪的阿生,从吧台向我递来一瓶水:“林先生,信之则有,不信则无,自己留神就好。”

我接过水,看清了老板娘新涂的指甲,鲜红,妖冶,符合她的气质。

“谢谢。”

—————

人见多了,鬼,应该是不必怕的。

如果这世上有鬼的话。

凌晨的三点,寂静的街道,昏暗的小巷,我伏在肮脏的垃圾桶上吐个干净。

老板娘是有先见之明的,一瓶矿泉水,漱口将将够。

“唔……”

我被吓个哆嗦:“谁?”

“咦?”

这声疑惑听得尤其分明:“谁在那里!快滚出来!”

“啧,酒量差,脾气也差。”

暗巷深处,一只灰白色的身影在漆黑的夜色中越发清晰,越发膨胀,越飘越近。

是“飘”,而不是“走”。

相比较面无血色的我,这双脚悬空的家伙也未见得多么淡定,一歪头,脖颈便如同橡胶似的延伸为不科学的曲折:“奇怪,你竟能看得见?”

我坚挺地趴在精神崩溃的边缘地带,身体却不有自主地往后跌去:“你不是人……”

他僵硬地低了低头:“啧,这副鬼样子还不够明显吗?”

我张着嘴,除了生理性的干呕,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嘣!”

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脑袋从脖子上拔下来,就像从苹果树上摘个苹果或者从黄瓜架上掐根黄瓜一样自然。

“这次显而易见了吧。”

毫无疑问,本人又吐了个天翻地覆,毛骨悚然而且倍感恶心。

始作俑者抱着自己的脑袋,有些无奈地往前飘了飘:“原来还真是你啊……”

“别过来!”

“你再吐下去,胆汁就没了。”

这听起来怎么也不像是勾魂索魄的厉鬼说出来的开场白。

筋疲力尽,我扶着墙,冷汗涔涔,气喘吁吁:“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把脑袋利落地安了回去,脸色和语气一样平淡:“放心吧,虽然你杀了我,但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

我觉得自己可能还没有酒醒,否则怎会有胆量和一只鬼跳脚:“你胡说!我不会杀人。”

“啧,杀人和喝酒一样,哪有什么会不会,只有想不想罢了。”

撞见鬼本来就很吓人,如果这只鬼口才还很不错,那会更吓人。

我承认,以现在的立场去窥探前半生的滋味并不好受,我也承认,三十年的过往里总有阳光不愿光顾的角落。

但我知道自己没见过他,更没有杀他。

“我不认识你,是你记错了。”

“记忆不重要,反正就是你。”

我忽然觉得这只死缠烂打的野鬼可气之处甚于可怕:“凭什么,你凭什么认定是我?”

“林先生?”老板娘手中的钥匙还没来得及放回挎包,大概刚刚关上店门就被我失控的喊叫吸引到这里。

“别过来!”我正张皇失措不知如何解释,这只鬼竟像阵风似的浮至老板娘的身后,脑袋搭在她瘦弱的肩膀上,一边哼着小调一边挤眉弄眼。

“你背后,背后有个……”

老板娘随着我惊慌的目光转过身去,很快又诧异地转过身来:“没什么啊,林先生,你没事吧?”

明明近在咫尺,她竟然看不见!不仅如此,这家伙对她而言既看不到也听不到,触碰不到,感知不到,完全就是……不存在的。

就在我失神的瞬间,巷口又多出一个人。

“你们站在这干嘛?”

是阿生。

连他也看不见这鬼东西么……

老板娘用手捂住漏风的领口:“林先生今晚喝太多了。”

阿生的目光定格在我的脸上:“需要我们送你回去吗?”

“不,不必。”我一向讨厌麻烦别人,尤其遇到这种相当麻烦的麻烦。

阿生微微抬起下巴,没再看我一眼,穿过鬼怪的身体,紧紧搂住在寒风中瑟瑟的老板娘:“走吧,这里太冷了。”

—————

“为什么……”

无暇顾及其他,现在的我和被人踩踏的垃圾毫无二致,臭气熏天,乱七八糟。

他默默地飘得近了些,见我无动于衷,干脆和我并排蹲在地上:“你说什么?”

“为什么……只有我能看到你?”

“因为只有凶手才能看到死者的亡魂啊。”他叹了口气,理所当然中夹带着些许窘迫,抬起纤细的爪子挠了挠头皮:“这是规则。”

我低下头,眼睛发酸:“我不知道什么规则,我不认识你,我没杀过人。”

“这个不重要。”他对我反反复复的两句辩解毫不在意:“只要你诚心道歉,我就可以安息了。”

“道歉?”笑话,我问心无愧,凭什么道歉:“如果我拒绝呢?”

他大概没考虑过这项提议被否决的可能,圆瞪的眼珠险些破框而出:“只要一句道歉,我可以消失,你落个清净,皆大欢喜,为什么不。”

他错了。

一句莫名其妙的对不起会让我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罪人,而罪人根本没有清净可言。

“我没杀你,不必道歉。”

他继续挠头,一脸为难:“如果你不配合,会很麻烦……”

我擦干净嘴角粘着的呕吐物:“什么麻烦,说说看吧。”

“就是……从今天开始,每个晚上,不管凌晨二点五十九分五十九秒的你在做什么,在什么地方,和谁在一起,凌晨三点的你一定会回到这里与我碰面,直到太阳升起才能离开。”

“然后呢?”

“然后……周而复始。”他被我问得有些糊涂:“每晚都撞鬼,你就不害怕么?”

是个人都会害怕,但他做鬼久了,也许很难理解,即便装模作样的歉意,也是对人类自尊的消磨。如今混迹在世上的我,已经没有什么骄傲的资本,唯一执着的,便是在虚无中偏执的尊严。

不能稀里糊涂地为别人的错误买账,这也是我的原则。

—————

凌晨二点,我准时来酒吧报到。既然决定主动面对,烂醉远不如微醺适宜。

“林先生,你今天的面色很不好啊。”

老板娘的面色却很怡人,酒红色的长裙勾勒婀娜多姿的身材。

这种尤物,应该栖息在我的笔下,而不是缠绵于男人的胯下。

此时在吧台忙着陪笑客人的阿生应该不会这么想。

我甚少八卦别人的生活,但为了分散对时间的注意,开始没头没脑地聊起天来:“你和阿生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老板娘难得有些吞吞吐吐:“我们之间,比较复杂。”

“抱歉。”

我沉默,然而老板娘并没有就此扭转话题。

“我们很早就认识了。阿生不仅是调酒师,还是酒吧的投资人,而我不过是个挂名的老板。”

“你喜欢他吗?”

“喜欢这个词对于已婚的女人而言,似乎有些遥远”,老板娘的手指轻拭着圆滑的杯壁,歪着头冲我笑道:“尤其用在貌合神离的夫妻之间。”

“抱歉。”

不到十分钟,我已向对面的女人道歉两次,也不知被那个讨债鬼看到了会做何感想。

老板娘噗嗤一声笑了:“难怪你看不出来,我和阿生的确不算亲近。”

“他对你不好么?”

“如果丈夫的职责是满足妻子的吃穿用度,那应该算好吧。”老板娘为自己调了杯金汤力,喝得不急不慢:“可惜,并非所有的妻子都那么容易满足。”

我不是刻意安慰,只是心有所感:“与身为妻子无关,人都是不知足的。”

“林先生,你活得这么明白,应该能够看出来,阿生太无趣了。”老板娘往酒杯里加进冰块,一颗又一颗:“除了跟着音乐调几杯酒,他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在乎,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我的嗓子不痒,却止不住咳嗽。

修长的指甲划过桌面,发出刺耳的一声滋响:“五年了,我从未见他顶撞或驳斥,别人的话他点头称是,别人的错他熟视无睹,没有棱角,没有风骨,没有人的高傲与自尊,毫无生气,毫无乐趣。”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笑与泪一并纠结的女人,即便她看上去是如此的光彩夺目。

“其实……我看得出,阿生他很在意你。”

“是么?”老板娘目光热烈,烫得我心慌意乱:“对于不满足于口腹之欲的女人,生而无趣就是灭顶之灾,而我却要与一个如此平庸的男人共度余生,林先生,你知道我折磨自己多久才接受了这个事实么。”

“我……”

我当然不知道,就像这个女人不知道我煎熬了多久才能接受自己早已爱上她的事实。

就在我心猿意马的间歇,老板娘收住险些夺目而出的泪水,换上一副勉强的笑脸:“不说他了,林先生呢?有心仪的人么?”

我咀嚼着杯底的冰块,把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吞咽下去:“固执、凉薄、格格不入,我这样的人,本不该对爱情抱有幻想。”

“也许吧,但你这样的人,至少很有趣啊。”

我猛一抬头,孤零零的倒影正撞入她雾蒙蒙的双眼。

“二点五十五。”阿生将半瓶调酒不轻不重地撂在桌上,一把握住老板娘离我最近的那只手,眼睛望向门口:“该打烊了。”

我识相地告辞结账,依然不忘说声“谢谢”。

与老板娘擦肩而过,她的长发散落在阿生的肩膀,而我的衣兜却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把钥匙。

一把写着门牌号码的房门钥匙。

————

“你一个大活人,怎么看起来比我还死气沉沉?真是奇怪。”

我也奇怪,人与鬼熟络起来竟比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更加顺遂畅快。

反正相对无事可干,趁着天色未亮,我将今晚半吊子的艳遇向他和盘托出。

“啧。”他坐在垃圾桶上,又开始挠头:“她爱上你了啊。”

虽然死者为大,但我还是嘲笑了他:“显而易见,问题是她不该爱上我,我也不该接受她的爱意。”

“为什么?”

“她结婚了。”

“所以呢?”

“.…..这是个普适性的道理。”

他似乎更加困惑:“普适性?这世上的道理不都是因人而异的么。”

罢了,这家伙毕竟只是个孤魂野鬼,已经因为我的顽固执拗不能安息,更不该因为我的情感纠葛徒增烦恼。

想到这,我决定善意地调转话题:“你生……以前是什么人?”

他戏谑地眨巴着眼睛:“比起我曾经怎么活着,你不是更应该关心我是怎么死的吗?”

“反正你已经认定是我,问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确实没什么意义。”他咧开嘴,呲着一口整齐的白牙:“其实我完全不记得我是怎么死的了,如果不是恰巧遇到了你,我永远不知道谁下的手。”

“.…..好吧。” 连自己的死因都不上心,这家伙真是……一言难尽。

他猜不到我的腹诽,随意地盘起腿,一副与老友闲谈的模样:“你没死过,不晓得生命的消逝有多么神奇,怎么说呢……就好像有股强烈却温柔的力量在刹那间消除了你在这世上的所有痕迹,身体是轻的,脑子是空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你自己。”

“唔。”我不想同情,但为他可惜:“然后你就把生前的一切都忘了?”

“当然不是,我记得自己喜欢画画,喜欢热闹,尤其喜欢酒的味道。”他嘿嘿地傻乐着:“话说,我也算是多才多艺吧。”

怪不得他选择在这一片灯红酒绿中游荡徘徊,又能客观清晰地点评出我作品的不足。

我小心翼翼地追问:“还有其他的记忆吗?”

“其他?”他抬头望着天边半弯的明月:“比如?”

我捏着衣兜里的钥匙,脱口而出:“比如,爱人。”

“爱人……”他垂下眉眼,蓦地笑了:“恨都忘却了,干嘛要记得爱呢。”

他说得平淡又落寞, 我听得震撼却迷茫:“你以为,恨比爱更重要么?”

“啧,爱恨都不是最重要的,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他用手指戳了戳半透明的胸膛:“你要为自己活着,爱,要先爱上自己,恨,也要先恨透自己,否则,即便爱上也是枉然,恨了也是无奈,一切都是假的,只有自己才是真的。”

“我……不太懂。”

“做人的时候都不太懂,做鬼之后倒明白不少,只可惜,有点晚。”

我已经准备好搂一搂这有故事的鬼东西以示安慰,谁料他直接从垃圾桶出溜下来,嘿嘿乐着摊开左手,掌心里躺着不知什么时候偷去的钥匙。

“喂……”

他吹了个口哨:“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我低下头,心里很乱:“……明天还回去。”

他把钥匙像烫手山芋一样扔给我:“舍得么?”

晨曦初现,半个身子已经消失不见的他仍支棱着一只耳朵等待我的回应。

我加大音量,几乎嚷了起来:“舍不舍得都不要紧,关键在于应不应该。”

他像是刚刚想起什么,挥舞半只胳膊继续傻笑着:“今天你还不想道歉吗?”

“我说了,关键在于应不应该。”

—————

凌晨二点半,比平时稍晚。我再次出现在酒吧无人问津的角落。

“这个,还你。”

老板娘没有收回钥匙,而是觑着我的脸色:“最近怎么一日比一日憔悴。”

“拿好,别再随便给人。”

“随便?”老板娘像是听到笑话似的咧开嘴:“林先生,你对我就是这么个评价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无心插柳才叫随便。”语气不善,眼神凌厉,俯身的姿势却分外妖娆:“可不论是我对你还是你对我,都谈不上‘无心’吧。”

美貌与风韵对于女人而言多多益善,但如果一个女人太过聪明,她爱上的男人就会从唯唯诺诺变成战战兢兢。

“其实……我们并不熟悉彼此。”

“即便如此,我还是知道了你的心意,确凿,无疑。”

在这个女人面前,我已经落了下风,甚至有些狼狈。

“但是你已经结婚了。”

“哦,原来担心这个。”老板娘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分明是在戏谑我的卑怯:“那我今天就和阿生坦白离婚,然后再把自己献给你,满意了么?”

“……阿生不会同意的。”

“也许不会,也许会,但那是他的选择。”女人把钥匙重新塞回我手中:“现在,林先生,你的选择呢?自欺欺人,还是遵从内心。”

我静默地注视着还在与客人说笑的阿生,直到两枚指针又在偌大表盘上摆出一个“L”。

“我不会再来,你也不要再等,我们,算了吧。”

老板娘怔愣在原地许久,突然夺过我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即迸发出一个短促的笑容:“好。”

真是荒唐,在心仪的女人面前如履薄冰,可看到一只鬼,我竟会感到前所未有的自在。

他吐着殷红的舌头:“关键时刻,你竟然逃了。”

我尽量言简意赅:“不是逃,是不想一错再错。”

“所以你觉得,你们之间都是错的?”

“……不是,至少不全是。”

“可有人觉得你们错了。”

顺着他的目光转过身去,我看到了千疮百孔的老板娘。

还有鬼魅般紧随其后的阿生。

“替我告诉他......对不起。”

女人笑着说完这一句,如枯叶般颓然倒地。

我呆在原地,直到阿生再次举起血粼粼的刀刃,对着妻子的尸体露出得意的狞笑,像只终于挣脱锁链获得餍足的恶犬。

“你做了什么!”

“做了男人应该做的事。”阿生没有扑过来,而是跪在血泊之中:“她坦白了一切。她的寂寞,我的无趣,还有你的选择。”

我冲过去,揪住阿生血染斑驳的衣领:“你为什么要杀她!她不是你的爱人么!”

“是啊,爱人。”阿生一边流泪一边大笑,由恶犬变为疯狗:“她喜欢热闹,我为她开了酒吧,她喜欢喝醉,我为她学习调酒,她喜欢挥霍,我为她拼命挣钱,可她呢,在我的酒吧用我调的酒,花枝招展地去勾引男人,为什么!为什么她可以不爱我,却那么轻易地爱上你。谁让她要离开我,是她的错!一切都是她的错!”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将阿生掉落在地的凶器紧紧攥在手中:“她是有错,她错在不该为了贪恋你对她的好,错在不该给予别的男人幻想的余地,可你就是无辜的么!在她终于鼓足勇气了结的时候,你连道歉的机会都那么吝啬!爱她,所以才在一起,到最后,你只剩下了恨!这是不对的,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是啊,我有错,你也有错,可你还是选择了伤害,既伤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不知什么时候,女人又回到了暗巷的入口,光鲜亮丽,楚楚动人,没有血迹,没有忧愁,低眉浅笑着,就像我初次见她的模样。

我噙着泪水,满目错愕:“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恨我,一直恨我,即便到了现在,依然被你恨着,我还是想亲口和你说,对不起。”

环顾四周,我再也找不到那只讨嫌的野鬼了,连刚刚伏在地上痛哭的男人也一并消失不见。

他们就像……从未存在过。

无边的黑暗中,只剩下我和她。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女人泣不成声,妆容被泪水冲洗干净。青涩的素颜,原来也是这般好看。

“请你原谅我,我也原谅你好么,阿生。”

—————

“小刘,问过大夫了么?林生什么时候能够清醒?”

“昨天问过了,医生说他的脑神经严重受损,能不能坚持到明天都很难说。李队长,这人怎么回事?一个调酒师而已,谁把他伤得这么重?”

“在刑侦学院怎么学的!这么明显的自杀痕迹都看不出来。”

“啊,自杀……”

“更确切的说,他先用刀捅死了自己的妻子,然后又扎向了自己的脑袋。”

“先他杀再自杀,这人有病吧!”

“啧,这个林生之前是个叫好不叫卖的画家,因为妻子不满意他挣钱少,又转行做了调酒师,攒了很多年的钱才开了一间酒吧。据他家人说,两个人一开始是恩爱的,后来妻子总抱怨丈夫越来越庸俗,丈夫又嫌弃妻子越来越冷淡,一个怨天尤人,一个疑神疑鬼,两个人开始经常吵架,大概是因为妻子主动提出离婚,他一时接受困难,所以凌晨三点关门之后,在酒吧后巷动了手……”

“唉,男人能屈能伸,何必这么较劲呢。”

“谁知道……等一下我接个电话……喂您好......嗯,知道了,多谢。”

“怎么了李队?”

“医院通知,林生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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