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郁达夫《微雪的早晨》

现在的人大抵是已经不读书了，书的价格一路下跌，在孔夫子旧书网上，郁达夫的《沉沦》只要一块钱，半枚茶叶蛋的价格，近乎是哀求了。

《微雪的早晨》里，作者提及的地点分明是北京的某师范大学，不过没有交代是哪所，搜索了下，翻找了许久，只看到民国元年（1912年），考入浙江大学预科，却因参与学潮被校方开除云云。与作者所提到的北京及后于课堂之余去西山白云观游览等相去甚远，既然都不读书了，那就无所谓严谨了，大家都差不多些罢。

里面的一小段大一学习的日常，是着实要令我们深思的。

“每日的日课，大抵是一定的。平常的时候，我们都到六点半钟就起床，拿英文书到操场上去读一个钟头。早饭后上课，中饭后看半点钟报纸，关心下时事，不至于读死书，午后三点钟课余下来，上图书室去读书。晚上自修两个钟头，洗一个脸，上寝室去杂谈一会，就上床睡觉。我自从同他住在一道之后，觉得兴趣也好得多，用功也更加起劲了。”

看到如此充实的一天，我不禁要慨叹我人生的虚度了。转头，瞥见书桌上靠近我左手边的一摞歪斜着的书，也不知何时才能读完，想着竟也渐渐惭愧了起来。

接着看下去，才发现主人翁是一个叫李厥明的，我才发现文中北京的那个师范大学上大一的学生不是作者自己，可是文中的细节和景致是那样的详尽，像是回忆记述自己生命中确乎经过的一段时光，是那样的真实。我于是觉得上面的牢骚发的早了些，不过又觉得有发的必要。我渐渐有些怪作者起来，如果他是小说，是凭空捏造的，又何以如此真实？

再读下去，朱君发疯似的读书，日渐消瘦下去，有一天，寒风吹得很冷，惠英来了，跟他见了面，说了些教他伤心，令他绝望的话，他终于绷不住，彻底的疯癫了，自打骂了校疫，学校是绝不能容他了，通知他的爸妈接他回家关押。

回到家，用铁链锁在幽暗的房间，因吃错了药，腹泻不止，房里的空气秽臭不堪，黑臭的空气里，只听见微微的喘气声和腹泻的声音。当“我”接受到他们传递的消息，从北京急忙赶到殷家集去探望他的时候，他消瘦的只剩枯黑得骷髅似的头和很黑很黑的两颗眼睛了。

这样的情况，似乎死神已经近在咫尺了，果然，不一阵子，经过一刻钟的细微的抽搐后，一切的动静就停止了。

第二天早晨，天又下起了微雪来了，我和朱君的父亲和他的媳妇，在一辆大车上一清早就送朱君的棺木出城去。一切都是那样的仓促，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告别。

读罢，眼泪早已在我的眼眶里飞旋。一个勤勉上进，努力谦恭，沉默寡言，细致体贴，凛不可犯的鲜活形象，从建立到消亡也仅用了四天而已。

我常说，书是可爱又可狠的，我是不愿意看到朱君的消亡是这样的快，如同昨夜的雪被第二天的太阳晒化一般，是那样的迅疾。

我的脑海里分明还停留着这样的画面“前夜下的雨，把轻尘压住，晚秋的太阳晒得和暖可人，又加以午后一点钟教育史的老师告假，他们两个人在阅报室里遇见了，便不约而同地说出一句话来：“天气好极了，上哪儿去散散步吧！”他们骑着租借来的骡子，骑向白云观的路上，身上披满了黄金的日光，肺部饱吸着西山的爽气。他们两人都觉得做皇帝也没有这样的快乐。"

一路上，朱君发的议论激烈的很，对于那些军阀官僚淋漓尽致的痛骂声犹激荡在我的耳畔。

致此，我又希望他是一篇小说，是完全凭空捏造的，再后来想想，那个岁月，不处处是这样的景象么？

2021.4.17深夜于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