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富：孟母三迁的另类解释

知道童话里丑小鸭最后为什么会变成白天鹅吗？其实并不是因为它有多么努力，只是因为……它是白天鹅的孩子。成就孟子最重要的因素，不是搬家或住在何处，也不是搬家的次数，甚至不是孟母以及老师子思，而是：孟子本人。

为了能够读懂我今晨想讲什么，请先认真读读“孟母三迁”的古文。请记住，古文不见得是原文，因为我所看到的版本至少有两个。

版本一：昔孟子少时，父早丧，母仉氏守节。居住之所近于墓，孟子学为丧葬，躄，踊痛哭之事。母曰：“此非所以居子也。”乃去，遂迁居市旁，孟子又嬉为贾人炫卖之事，母曰：“此又非所以居子也。”舍市，近于屠，学为买卖屠杀之事。母又曰：“是亦非所以居子矣。”继而迁于学宫之旁。每月朔望，官员入文庙，行礼跪拜，揖让进退，孟子见了，一一习记。孟母曰：“此真可以居子也。”遂居于此。

版本二：孟子幼时，其舍近墓，常嬉为墓间之事。其母曰：“此非吾所以处吾子也。”遂迁居市旁。孟子又嬉为贾人炫卖之事。其母曰：“此又非吾所以处吾子也。”复徙居学宫旁。孟子乃嬉为俎豆揖让进退之事，其母曰：“此可以处吾子矣。”遂居焉。

比较一下，这两个版本还是有些区别的，比如版本二没有说孟子“父早丧”，搬家也只是两次而非“三迁”。这些许的区别，对我接下来的分析并非无关紧要。但是有关于“孟母三迁”的“寓意”，我总结了一下，却无非如下三条：

1. 良好的人文环境对一个人的成长和生活十分重要。现代人不仅要求高品质的物质生活，更需要高品位的精神生活。

2. 在生活中，环境造就人才，环境也淹没才人。

3. 说明社会环境与一个人、特别是青少年的成长有直接的关系。孟子后来成为大学问家，离不开社会环境对他的熏陶感染。

今晨我要说的，正是这三条之外的“寓意”，供大家参考或拍砖。

首先，透过这简短的文字，我所读出的是：成就亚圣孟子的，是“作为人的孟母”而不是“作为环境的三迁”。我们应该强调的是“孟母”这个人。正如医生们都知道“了解一个什么样的人生病比了解一个人生了什么样的病更重要”一样，心理医生也清楚“父母的人格要比其言说对孩子的影响更大”。如果“孟母”本身有问题，想通过“三迁”就培养出一个好孩子，几乎是不可能的。

其次，母亲对一个孩子的成长和成功极为重要。我如此强调母亲的重要，并没有说父亲就不重要，尽管对孟子的成长和成功而言父亲真的不重要，因为他“少时，父早丧”。孟子如孔子、岳飞等伟人一样，父爱是缺乏的。

以上两点，我已经在过去的微文当中唠叨过N次了，没有必要再啰唆。今晨我特别想说的是：“孟母三迁”所表达的心理学内涵，离高尔顿的“遗传论”更近，反倒离华生的“环境论”更远一些。

一个人的成功，尤其是巨大的成功，遗传等先天禀赋是必要条件。请记住，我说的是必要条件而非充分条件，亦即：没有良好的禀赋，就不可能有巨大的成功；但是有了禀赋，却不见得就一定能够成功。

清朝人焦循所著的《孟子正义》中有东汉赵岐的《孟子题辞》，寥寥数语说清了孟子的成长过程：“孟子生有淑质，夙丧其父，幼被慈母三迁之教。长，师孔子之孙子思，治儒术之道，通五经，尤长于《诗》《书》。”

请注意，第一句说的是：孟子生有淑质。

“淑”即美好，“质”即本体、本性。“淑质”就是“美好的资质”，一是指体貌美，二是指美善的品质。孟子的“淑质”显然是指后者，因为前者主要用来形容女性。

孟子是一个生下来就有着善的品质的人。此处的“善”不仅仅指善良或《三字经》所言的“人之初，性本善”的“善”，而是有诸如聪慧、伶俐，且对自然和社会有着天然的兴趣与热爱等多种意思。看看孟子从小就见到什么学什么这一点，大概不会否认我的理解。

幼年孟子的表现叫作模仿，其心理学的定义是：“在没有外在压力的条件下，个体受他人的影响仿照他人，使自己与他人相同或相似的现象。”

模仿是学习的基础。它对一个人成长的重要性就不用多说了。最早对模仿进行研究的法国社会学家塔尔德（G. Tarde）说，模仿是“基本的社会现象”“一切事物不是发明，就是模仿”。

综上所述，我得出的结论是：成就孟子最重要的因素，不是搬家或住在何处，也不是搬家的次数，甚至不是孟母以及老师子思，而是：孟子本人。

孟子是因，其它都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