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全食与“天狗吃月”
人一旦上了一定的岁数,便常常想起过去的事情。
周五清晨,习惯了“朝闻天下,开启美好一天”生活方式的我,从CCTV的新闻节目中看到了本世纪持续时间最长的一次月全食将在周六凌晨出现的消息,脑海中便立即闪现出半个世纪前全村人在打谷场上敲锣打鼓击退“吃月天狗”的情景。尽管随着年龄和知识的增长,早已经知道那不过是一场愚昧、无知与善良共同作用下的闹剧,但儿时的纯洁、夏夜的清凉、天空的明净、兄弟阋墙却外御其侮的团结,总是让人振奋、亲切和谨记。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中期的桐柏山区,在经历了天灾人祸之后,农民只能靠天吃饭刚刚解决温饱。因此,防暑降温的基本方式就是蒲扇、井水和夜晚到打谷场纳凉。每到夜晚(大约八点多钟),吃完晚饭、洗完澡的村民便陆陆续续搬着竹床、凉席、板凳或者门板到打谷场上找到自己感觉舒适的位置,借着蒲扇或者微风纳凉,以消除一天的疲劳,为次日储备能量。这种看似随意的行动也基本遵循了“人以群分、物以类聚”的原则悄悄进行,虽无明确选择却能自动区分远近亲疏、宗族房头。这时候,家长里短、猪肥牛瘦、鸡旺狗跳之事便成了聊天的主题。
蓝天白云之下,月光如水,繁星点点,凉风习习。光着肩膀的男人、穿戴随性的大妈大嫂坐卧随意,略显保守的大姑娘、小媳妇则围坐在另一边,轻声细语聊着她们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润土们”则没有这种区分,大家三五成群,穿梭在横竖无序的“床铺’与人群之间,嬉戏耍闹,好不惬意;有时候,他们会在靠近农田的地方,追逐萤火虫,数着流星,遥望着桂花树。
就在这单调、乏味、无聊且不断重复的某一个夏夜,就在大姑娘、小媳妇即将散场回家休息的时候,不知是谁发现了渐渐变暗的月亮,高呼:天狗吃月了!使大家不约而同地举头望月,生产队长旋即起身,大声呼喊:快回家拿家伙,赶狗!如是乎,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没有了身份贵贱,全都跑步回家拿来了家伙,除了锣鼓、就是脸盆、铁锹、锄头、木板,立即敲打起来,最苦的就是我们这群七、八、上十岁的男孩子,靠着嗓子干吼,虔诚地帮大人驱赶天狗。呈现出一呼百应、村村争先、队队恐后的局面。刚开始,月亮变成暗红色的面积在不断加大,经过近一个小时的敲打与呼喊,月亮暗红色的部分开始缩小,似乎是在人们愤怒的驱赶中,天狗被迫把吃进去的月亮往外吐,月亮逐渐恢复了亮光,人们大声欢呼,小伙伴们更是兴奋异常,击掌相庆。真以为是靠着人们敲几下金属器械、骂几句粗话、叫几声痛打,就能把宇宙间的自然现象全都摆平,实现人定胜天的目标。现实让人觉得啼笑皆非、愚昧无知的故事,当时的我们却认为十分神圣、无比光荣!
其实,今天的我们都知道“天狗吃月”(月食)不过是一种天文现象,是当地球运行到太阳与月亮之间时遮住了太阳照到月亮上的光线所形成的结果。据统计,月食平均每年约发生1.5次。月食分为半影月食、月偏食和月全食,其中月全食最为壮观。月食一般都会经历初亏、食既、食甚、生光、复圆五个阶段,同雨雪、风霜、冰雹、龙卷风一样,是大自然更替代序、不停运动的结果之一,只是因为出现的频率低,加上在天空,在当今的空气质量、气候条件和人口城市化等因素的共同作用下,没有准确的预报,没有合适的观测工具,人们的肉眼已经无法直接观测到这种现象罢了。
在蓝天白云成为稀缺资源,人们一旦看到就如同看到珍稀动物一般欢呼雀跃、抢发朋友圈,看到蓝天比儿时的我们看到彩虹的次数都要少的今时,我不知道人们是应该为当年的愚昧叹息,还是为今天的空气质量悲哀。
如今的山村夜晚,应该还有人在外乘凉,但早已失去往日功能的打谷场已面目全非,人们不会去集中乘凉。随着科普力度的加大和渠道的通畅,人们不会再去为所谓的天狗吃月而“疯狂”,但可怜的是肉眼已很难看到这一奇特的天文现象。
有生之年,我们生存的环境是否可以象月食一样“复圆”,让我们在故乡的夏夜,只要仰望天空,就能看到耀眼的北斗,明亮的银河,为牛郎织女欢呼,为流星祈祷,看到初亏、食既、食甚、生光、复圆的月食之始终,看到大自然变幻莫测、神秘深邃、绚烂多彩的全程。
等待并盼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