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 我们即将开始的那段音乐旅行
很久没有体会如此安静的心境了。一档网络节目把我带回到了久别的大学宿舍,仿佛收音机又在深夜柔光的角落响起,带来一个温柔低沉的男声。还有那些歌,由远及近。
最近做网络节目研究翻了一遍全年的100多档网综。相比其他节目的热闹喧哗,《听说》实在显得过于安静。但这确实是一个具有人文气质的良心节目,值得好好听听。
是的,虽然是视频节目,但我还是用了“听”。
视频截图说起来也是个小众的栏目,已经是第二季了,比起那些明星加持、单期动辄破亿的综艺节目,《听说》依然文艺得有些冷清。
同为音乐节目,《中国有嘻哈》请到吴亦凡、张震岳,6月24日首期上线4小时破亿。同为文化垂直类,《晓说2017》在高晓松的纸扇轻摇中,单期播放也能够达到几千万。即使在优酷《看理想》系列中做比较,梁文道的《一千零一夜》和陈丹青的《局部》,在播放量和话题度上也远远超过它。
《听说》6月20日那期节目,一周播放量不到40万。
有点可惜,很多人不知道《听说》。也有点惊喜,被我发现了它的“自顾自美丽”。
主持人马世芳是台湾广播金钟奖得主。他1971年出生于台北,父亲亮轩是一名作家,母亲陶晓清是资深广播人,上世纪70年代台湾校园民歌的重要推手。马世芳9岁时在电台古典音乐节目里讲故事,高中毕业开始担任电台嘉宾,至今从事电台主持达28年。
正是这些经历,让《听说》充满了故事。正如马世芳在接受采访时说,“流行音乐史上那么多有趣的故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知道那么多掌故,可能和我的家庭有关系,也可能和我做主持人,每年要访谈很多歌手,接触很多圈内的人有关。”
也正是这些经历,把儒雅的气质、广博的见闻、娓娓道来的叙事、知性的评说非常自然地揉入了温暖声线,让整个节目自带电台的感觉。
恐怕再没有其他网络视频节目能做到这点,即使画面退为背景,或干脆闭上眼睛,也能单纯地被声音所吸引。在人们心绪忙乱焦虑的当下,用音乐引一泓清泉、种一片梦田,让心沉浸其中,只是干干净净、安安稳稳地听一首歌。
视频截图
马世芳说,《听说》是为认真的乐迷而做的深夜电台,每一首歌的背后都是一则穿越时空的游记,请把你的耳朵借给我,我们一起跟着声音去旅行。
6月20日,唱针落下,黑色唱片缓缓转动,钢琴奏起熟悉的旋律,“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镜头跟随马世芳的背影进入广播间里,他带上了耳机,开始讲述关于“飘洋过海来唱你”的那些故事。
有一些歌曲,我们原本以为是中国歌,结果细细回溯起来,才发现源自国外,却在时间流逝中渗透到我们的集体记忆里头,让人认为是本土的作品,比如这首《送别》。
开始,故事由近及远,从节目开始时朴树演唱的《送别》追溯到了这首歌最早的中文录音版本之一。那是1935年百代唱片发行的一张七十八转的老唱片,演唱者是当时北京北师附小的学生龙珣。19世纪初,李叔同把这首歌从日本带到中国并填词为《送别》,从此成为了中国的学堂歌而经久传唱。在最早的版本中,歌词比现场流传的要多出一段。
情千缕,酒一杯,声声离笛催
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
草碧色,水绿波,南浦伤如何
人生难得是欢聚 ,唯有别离多……
随后转到日本,我们听到了由犬童球溪填词,关屋敏子1928年演唱的日文版《旅愁》。
秋夜踏着童年的路,梦里回故乡。
窗外秋雨,阵阵声响,游子梦荒凉。
独自漂泊在异地,我心在他方。
我怀念啊,故乡亲人,回忆永远留在我心间。
林中沙沙树叶声,梦里亦难忘
时光继续回退,说到了1851年,一位美国学医的年轻人John Pond Ordwa写下了歌谣《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 后来在美国南北战争时期大受欢迎。
Home,Dear home,childhood happy home,
When I played with sister and with brother,
There’s the sweetest joy when we did roam,
Over hill and thro' dale with mother……
最后,故事又由远及近,拉回到了唐朝乐队的版本。
恰巧看过一期安徽卫视的中国风竞唱节目《耳畔中国》,后来获得冠军的选手在突围赛中也唱了《送别》。在《中国诗词大会》中贡献精彩点评的郦波教授现场讲解了歌曲背后的故事。时值寒冬,大雪纷飞,旧上海一片凄凉,许幻园在李叔同家门外大喊:“叔同,叔同,我破产了,咱们后会有期。”说完挥泪而别。李叔同望着好友远去的背影伫立良久,返身回屋含泪写下了: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
如果说郦波教授的讲解夹叙夹议,那么马世芳的话更像一段小说语言,在展示(showing)和讲述(telling)在两种形式间交替变换,呈现的是事情如何发生、延展,又怎样结束。至于词曲的故事以及歌曲所反映的时代背景和变迁,中国的别绪、日本的旅愁、美国的思乡情,其中有多少历史的相似、文化的交融、人生的交汇,许多况味都留给了观众在自我的情绪空间里慢慢体会。
马世芳推荐的歌曲,都是他从小就会唱的。在熟悉之中发现的惊奇,来得更有兴趣。想不到吧,《野餐》和《清平调》,曲调都是来自美国歌曲。也想不到,《茉莉花》、《玫瑰玫瑰我爱你》这样江南软语一般的中国歌曲,被英文男声唱出了自由洒脱的气质。而罗大佑那首《恋曲1990》,越南女声的版本听起来也新鲜别致。
听着这些歌曲,遥想孕育它们的时代、环境,品味超越一时一地的感染力。累积了许多飞行,用心挑选纪念品,收集地图上每一次的风和日丽……这般心境,就是音乐旅行的意义。
节目结束,城市的灯火如繁星渐隐,耳旁的歌声也归于宁静。
此时,你是否听到了真实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