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工厂的新门卫

老工厂的新门卫

文/颜克

  十二月初，阳光下还有一些微冷，我们四十多位中职班主任在平顶山星峰文旅小镇培训十天。

  星峰文旅小镇坐落在新城区美丽乡村徐洼，在平顶山香山寺脚下，离十一矿近。百度星峰水泥厂前身是河南省平顶山水泥厂，始建于1971年，投产于1981年，是国家67家优质结构水泥生产骨干企业之一。时代变迁，这里成为很多人青春的回忆，看到有个网友留言：小时候，带着我弟弟和邻居小伙伴一块去车间后面的消防池游泳。长大后，在灯光球场看露天电影。工作后，星峰水泥厂有到市里的免费通勤公交，我也经常去坐，到市里的文化宫读夜校。现在回家后，我也经常去看看，怀念一下青春。

  我不曾看到过他昔日的辉煌，只记得在平顶山师范就读的时候有好几个同学是十一矿的，好像有一个是水泥厂的，对于那个时候小小的我，从乡村来到陌生的城市求学，觉得工人的孩子都是洋气优秀的，她们算是一个小团伙，她们的家乡，离那个时候的我太遥远。

  如今，世界地球村，出行，不过是一张机票的问题，和说走就走的勇气。

  星峰水泥厂倒闭之后，这里改建成为星峰研学基地。刚来的时候同学们都觉得这里太偏了，晚上除了十一矿的大楼和我们培训中心的大楼亮着霓虹灯，其他地方一片漆黑，这里离市区万达20多公里，就一趟公交车还离很远。大部分同学都没有开车过来，好在园区地方很大，还可以参加户外探险拓展项目，周边环境优美，有山有水，适合户外活动。培训中心的员工教官全部军事化管理，课余时间我们就打打乒乓球，羽毛球，台球等，园区时不时的还会碰见很多小学生在这里军训。

  每天5点多我们早早的吃完晚饭，我都会出去散散步。我喜欢老工厂的红砖墙，喜欢抚摸历史沧桑留下的痕迹，北京的798艺术园区也是20世纪50年代的工业厂房，是典型的包豪斯风格建筑的电子工业厂，一部分厂区建筑作为工业遗产完整地保留下来，根据其内部车间的大尺度空间，改造成现当代艺术展示空间。

  星峰文旅小镇就是根据老水泥厂的厂房改建的，之前很多红砖墙被刷成绿色，仿佛焕发了新的生机，但水泥厂之前庞大的水泥线和高高的烟囱成为时代的印记。成也水泥，败也水泥，这里是那一代人奋斗拼搏的回忆，除了附近的村民，我不知道那些工人如今都去了哪里。哦，对了，我那个同学后来好像也随父母离开了平顶山。有些车间还没有改造，走进车间，生产原料依旧堆放在这里，偌大的厂房少了些人气，陈旧的机器被灰尘掩盖。一切是这样的安静，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户打在我的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让我恍惚产生了这里是刚下班，明天继续开工的错觉。

  回到我们住的星峰酒店，门口两边摆满了花花草草，十二月了，三角梅还开得正好，各色菊花争奇斗艳，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在办花览，与旧厂房的萧条形成强烈的对比，仿佛这才是人间。每天在这样的环境中出出进进，我实在喜欢，拿手机拍了每日不同的花草。

  看门的是一对老夫妻，有一日，终于忍不住问女主人：“这是你种的花还是培训中心的？”她笑着说：“都是我们那位种的！”并用手指着屋里的老伴，我看到这里有我最喜欢的绿色菊花，我就进去问师傅如果要插花是要现在插还是过了年，他说：“现在插什么花儿都不行，都要过了年，现在都是花草冬藏的季节，插了也很难活。”我说：“哦，那过了年我能不能过来剪几枝绿色菊花插一下呀？”他说：“好呀好呀，只要你不喜欢，随时来！”

  跟我聊天的时候，我看到门卫师傅手心上站了一只黑白相间的鸟，鸟儿悠闲的吃着他手里的虫子，我这会儿才把注意力转移到他的鸟上，我惊讶的说：“我能摸摸它吗？”他说：“可以呀！”我拿手轻轻的摸了摸小鸟的脑袋，它害羞似的往主人身后躲了躲，又跳到主人肩膀上，我笑了：“哎呀！这小鸟真跟个宠物一样。这是什么鸟啊？”师傅说：“这是喜鹊，叫小花。”我说：“以前在农村出门经常碰见喜鹊在枝头叫喳喳，原来长这样啊！”女主人端起柜子顶部的竹筐，白菜叶子下面养了很多面包虫，她放了几个在我手心，小花就从师傅手上跳到我的手上开始吃起来，它黑豆一样的眼睛贼溜溜的转着，嘴巴爪子都是黑色的，但好像提防着我把它抱走一样，也好像站的不太稳当，翅膀偶尔打开一下维持平衡。我才看清原来喜鹊头部、颈部、背部到尾部都是黑色的，在灯光下有紫色、绿蓝色或绿色的光泽，太美了。它的双翅也是黑色，但在翼肩上有大型的白斑。尾羽看着比翅膀要长，形状像楔子，胸部是黑白两色。“它爪子抓的还挺疼。”我话刚落音，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仿佛在说“你好！你好！”师傅接过喜鹊说：“它的脚都是磨过的，不然还尖呢！你低头，笼子里的八哥跟你说话呢！它给自己起名小黑，喜欢乱和人打招呼。”我蹲下去和小黑说话：“小黑小黑你好呀，你是觉得我们冷落你了吗？小黑你在干什么？小黑过来吃虫子！”也许是陌生的声音，小黑并不与我搭话。男主人又说：“别看它是一只鸟，有脾气着呢！心情好了和你叽叽喳喳地说半天，你要对着笼子骂它一顿，它能生气的两天不跟你说话！跟小孩子一样！”

他又指着床边的两笼子鹦鹉跟我说：“天气好的时候，它们都在室外随便的飞，叫一声就回来了。有时候自己就在外面的水缸里洗洗澡，喝喝水。虫子不够吃了就回来吃谷子。”他指着桌子底下盖着遮光帘的鸟笼说：“这里面的鹦鹉正在抱鸟蛋呢，应该快出壳了，我们的鹦鹉都是自己孵化的！”正说着帘子下的鹦鹉不停的叫，女主人说它想出来了，把它放出来它就在屋子里蹦跶。我感觉到屋里暖气很足，不过小鹦鹉还没有破壳而出，明天我就要离开，估计看不到小小鸟了。我好奇的问：“这么多鸟能养的过来吗？”师傅笑着说：“喜欢了，再多都不嫌多，再说了，来培训的老师很多，看到了都很喜欢，都不够分呢！”说的我都想养两只了！但我经常不在家，花花草草还好，种在地里都能成活，这放在笼子里张着嘴要吃的，我真怕养死。

  我出门的时候，师傅送我出来，对着门口我不知名的花草问他，他如数家珍的告诉我：“这个是铜钱草，扔水里就能活；这个是金玉满堂，天气越冷果子越红；这个是月季，龙沙宝石；这个是天竺葵，芦荟，四季桂花，幸福树……”

  夫妻俩眼神里满满的幸福，如养孩子般对他们的花草鸟虫，原来他们是水泥厂的老工人，孩子们长大都离开了，他们不想离开工作了一辈子的地方，就继续在这里看门。

  水泥厂的轮廓渐渐的消失的暮霭里，黑色的夜空给星峰文旅小镇搭上了厚厚的幕布，明天的明天，这些都将成为了记忆，门卫师傅的老两口，就是生活当下的最好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