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湘湘啊,她没有爱情

2019-04-22  本文已影响0人  琴子小朋友阿

湘湘是村里的大龄姑娘,幼时家贫,一场高烧就硬生生把脑子烧坏了,变得有些神志不清。家也不完整,母亲很快改嫁旁人,丢下她、父亲和病榻上的奶奶相依为命。湘湘最喜欢倚着那扇落灰的木门,笑嘻嘻看来往的人,当然都得是不必干活的阴雨天。她喊我姐姐,尽管大我七岁左右。奶奶常和人说:“小时候多水灵一孩子,家一穷,这辈子也赔上了。”

湘湘要成亲啦!在我十八岁的初冬,消息吹透小村的每个角落,混着凛冽的北风。女婿是不远村的一个瘸腿的木匠,经人介绍上门瞧过湘湘几次,最后一次带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和母亲,算是媒定了。

他们大人同湘湘父亲说:“有门技术活,你家湘湘好歹以后不愁吃。”是啊,天作良缘。那个男人裂开嘴笑了,神采奕奕,往日耷拉着的眼皮也挣扎似的略撑开些。好像女儿幸福的生活图景一下子飞到这个操劳大半辈子的不幸男人跟前,真真切切,触手可及。

在乡村,不论穷富,婚丧都是要热闹操办的大事。一个下午,被请来帮忙的妇女三个一群五个一堆的扎在溪旁,边话家常边洗菜。天气很冷,几天前才落了雪,溪水也浅浅的。阳光懒懒地停在女人红红的脸颊,昏昏欲睡。十几只手在水和岸间来回穿梭,明明是活过小半辈子的终日劳作的女人,聚在一起总有倒不完的话匣子,笑起来还活脱脱像喝醉酒的汉子。远处是大片竹林,依旧青翠,溪就是从那蜿蜒流出的。

春尚未至,村子提前热闹起来。湘湘家的大堂甚至门外的空地上挤满着人,大伙都等着婚庆活动。我扒拉开挡住视线的人,使劲向里瞅。几个年轻人正围着木匠起哄,他被闹得脸微微发红,些许局促。湘湘不在,据说是怕她添乱,索性让人陪在新房。满屋子全都兴奋地喊着叫着,我也鬼使神差的跟着傻笑几声,顿时又觉无趣,并无心多呆,很快回到家。

夜色渐浓,我意外失眠了。对大人常说的“女孩不论是残是傻,都不愁嫁”开始深信不疑,却百思不解其缘由。又有旁的心思:湘湘疯疯傻傻的,洞房怎么办。直至凌晨,方沉沉睡去。

隔天一大早,迷迷糊糊听见“下雪”之类的,我一个骨碌翻身爬起,果然有雪!瓦上薄薄一层,菜园白菜若隐若现的欲滴青翠,远处山也白茫茫一片。窗外雪还纷纷扬扬下着,我不觉看呆了。奶奶忽然推门进来,淡淡说道:“湘湘那孩子啊,怎么就用柴火打伤人家?流那么些血,凭谁也想跑回自己家了。”一天,一星期,一个月……木匠还是没回来。湘湘倒是比之前更神智不清。

白墙黛瓦,碧水青山,皖南深处的村庄总是美得不自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湘湘婚事渐渐被人遗忘。

(十年后)我和亲爱的他在一起了,婚宴设在家乡。雪很大,地很快白成一片。他握我的手,我的泪却猝不及防落下。记忆画面清晰得像是昨天的事,那年的湘湘啊,她没有爱情,一辈子那么长。真叫人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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