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色||我的父亲是“战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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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四联弹丨底色」主题征文「社会现实」组)
父亲快70了,个子不算太高,有些清瘦,在人群中看过去,不是过众多普通农村老头中的一个,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在我的心里,他却一直是如神一般的高大,英勇,带给我们安全和幸福。
父亲老实本份,平时是做事多说话少,在家里总是听见母亲那如放火炮一般的声音,啪啦啪啦地落下来,许久之后才会听到父亲温和地,不痒不痛一句回话。
但往往越是这样,越惹得母亲更加疯狂如暴雨点的吼声落下来,即便如此,依然不会引起父亲的怒意。父亲仍是一惯温和的声音,不快也不慢地缓缓道来,最终母亲的怒意也渐渐平息。
家中地位自是母亲要高过父亲。自打记事起,家里的经济大权就是母亲把持着,父亲种庄稼粮食,家里喂猪,养鸡鸭鹅,卖了换的钱,父亲接过手之后都交给母亲。母亲虽不识字,却是个持家好手,到她手里的钱,她都一张张叠得整整齐齐存放着的。每当家中有需要用钱时,她就搭着梯子,在房间顶层隔板上的木箱子里,摸出一个她自己缝制的布袋子,里边就是母亲存的家当。
虽然平时看起来是母亲更强势一些,但关键时刻母亲还是得听父亲的。父亲也从不因母亲平时的一些小气和无理而生气过。
在我的眼里,父亲永远是那巍峨的高山,在成长路上给我最强有力的依靠和最暖心的呵护。
那时,他背着背篓走山路去赶集,肩上还要扛着不愿走路的我。幼时的我可以坐在父亲的肩头骑马而看得更远,在小伙伴中也多了几分炫耀的资本。他在瓣完玉米棒子装满筐时,发现在玉米地里睡着的我,于是我又顺理成章地坐在玉米筐子里被父亲挑回家。
小伙伴们都羡慕我有个好父亲,羡慕我可以骑在父亲的肩头,坐在父亲的箩筐里。
每每此时,母亲总是要教训我一番,也不免要指责父亲不要把娃宠得太没形了,而父亲总是笑笑不说话。同村人也有很多人看不惯父亲宠我的样子,他们偶尔也会借机说道几句,只有父亲自己知道这个孩子得来有多不容易,面对夭折的老大和老二,父亲心里只想把最好都给我。久而久之,也不再有人说什么,反而是看在父亲的面上,对这个来之不易的我多了几分好意。
父亲老实勤快,干活最实诚,不会与人计较,也正因如此,大亏小亏吃过不少,但父亲从没放在心上。当初父亲刚与母亲办完婚事,就被爷爷分家出来,家中所有的值钱物,房屋都归了大伯,父亲只得了两间破屋,一张桌子,两条凳子和两副碗筷。
大伯家的四个堂兄是父亲一手带大的,可成亲后的他立马就被迫脱离了那个家,变得除了老婆一无所有,但父亲没有抱怨。最终他通过自己的勤劳与节俭,和母亲一起盖起了三间土屋,慢慢地添置桌椅家什,布罩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有房子有孩子,这才是一个完整的家,直到我的出生,并且顺利地活过了两岁,父亲才算放下前边两个孩子夭折的阴影,总算可以放心体味家的味道了。
在我7岁那年,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我突然多了一个妹妹。这让我非常的不习惯,也改变了我独得父母专宠的局面。母亲总会以我是姐姐为由,不分任何理由地要我让着妹妹。还好,父亲没有变,他把他的爱复制一份给妹妹,对我的爱也没有减少。
为了给家里增加收入,父亲跟人学织夏布。织布需得绩线刷浆,大夏天的时候,父亲站在太阳底下一遍又一遍拉麻线,刷浆,收浆,晒得满头大汗,也从不抱怨一声。
为了赶工,尽快织好一匹夏布可以卖钱,他在织布机前从早坐到晚,只见他手上的梭子来回地穿梭游走在这些麻线中间,慢慢地就形成了布。晚上,在昏暗的灯光下,他耐心地眯着眼,一根根接起断线。偶尔遇上捣乱的妹妹,在一边玩耍不知轻重,多次扯断了他的线时,他会暴躁起来,用他那依旧温和的声音对妹妹吼道:你信不信我打你。然后他生气地扯起几根断线往妹妹身上打。这样的举动被母亲笑了好了久,也被村里人笑了好久。
父亲把织好的夏布再用牛黄熏一回,那样布就变得白了,看起来就更美观了,再把布搁置晾半天,散掉牛黄味儿。那时镇上的夏布生意都是在凌晨三四点开始,所以,晚上一点来钟,父亲就要起床,打着灯笼跟同村人一起去镇上卖布,然后再买织下一匹布的线回来。
如此一来,一匹布所赚的余钱也不多,但父亲就靠这门手艺,撑起了我们这个家。慢慢地,我们家由三间房变成了五间房,家里桌凳也换新了,日子越过越好了。为了让我们姐妹俩不至于天天去别人家里守着看电视,看他人脸色。父亲争气地买了一台熊猫牌黑白电视机,夏天的时候,他总是把电视搬到屋门前放,村里谁家没有电视,想来看的都来,那时我们家夏天的夜晚显得特别的热闹。
那时,小小年纪的我,觉得父亲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我要什么他就能变出什么,他就是我们家的守护神。
对于母亲为来说,父亲也是她的神。当母亲提出要将年老无人照看的外祖父接到家中养老时,父亲没有半点迟疑。在那个时代是讲养儿防老的,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女儿养老最难过的是女婿这一关。面对族中兄弟的劝阻,父亲只说了一句:我也只有两个女儿。母亲丝毫没有阻力的解决了为外祖父养老的问题,心里对父亲自是又多了几分感激。
其实,母亲虽然平时看着说话凶,她是一边在嘴里骂着父亲,一边又在心里装着父亲。
不论幼年还是少年,亦或成年后,父亲都在守护着我们,当我们需要他的时候,他永远都在那里,他最有力的臂膀总会为我们撑起一片天。
十几年前,开始流行到城里办按揭买房子,父亲怕我们一时冲动,欠下一身债务,特意多方打听什么是按揭,利息怎么算,怎么还。然后苦口婆心地劝诫我们姐妹二人,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就不要办那么大的事,不要给自己增加压力。
后来,买房已成趋势,父亲也不再阻拦,反而大力支持。他和母亲翻出了箱子里叠得整齐的五十和百元钞票,因为存放的时间有些久了,钞票都有些发霉。整整7万块,给我们姐妹二人一人3万5,说这是他支持我们买房子的钱。
一个常年在农村地里劳作的农民,要多久才能攒到七万块呢?捧着一叠因为潮湿发霉而存不进柜员机的钞票,我的眼泪止不住要下来了。这就是无论何时都在守护儿女的父亲,无论你年龄多大,走得多远,在他眼里都是个孩子,都会得到他义无反顾的全力帮助和支持。
父亲守护了我和妹妹,又接着守护孙女。
在我们那个村里,或许如父亲这般的人就是一股清流吧。父亲从来没有重男轻女的观念,自己养大两个女儿,从来没有半点嫌弃。不似有的人家,没有生下儿子,即便是自己家的女儿也诸多怨言,觉得终究是指望不上女儿的。更是没有外公外婆任劳任怨带外孙的,农村的观念,外孙已经不跟自家姓了,带大了也不是一家人。然而父亲丝毫没有这样的想法。
妹妹的两个女儿从小就跟在他和母亲身边长大,虽然不随姓,但却一直叫着爷爷婆婆。在这个称呼上,对于父亲来说心里多少是欣慰的。他把小时候对我和妹妹的爱,延续到了两个侄女身上。面对同村人说外孙终究带不熟的风凉话,他从来不在意,爱说随他说去。
俩个孙女,从呱呱坠地起,到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到读书上学,他看着她们的一天天成长。他额头的皱纹,和头上的白发也一天比一天增多,他的身体也慢慢地由挺直变得有些弯曲,他手上脸上的皮肤也开始起了折皱。
我们的守护神,我们的战神父亲,他好像是真的老了。但,他的神力却依旧未减。
这些天,因为一些突发的状况,两个侄女都感冒发烧了。由于母亲这些年体质弱,一到冬天特别容易伤风感冒。在这样的情况,父亲为了保护母亲,果断地将母亲送回乡下老家,将母亲安顿好后,自己返回城里照顾两个生病的孙女。只希望母亲在乡下,有清新的空气,没有污染,能够照顾好自己,保护好自己。
第二天,父亲也染上了感冒,他给自己弄了点感冒药吃。坚持照顾两个孙子,每天一日三餐,还给孙女烧水泡脚,煮姜茶。甚至在两个孙女同时高烧的时候,忙前忙后跑了一个上午,分别去了两家医院,陪着孙女打吊针退烧。对于自己的身体,他说没事,他有吃药,他自己知道。
有句话说怕什么来什么,有时候还真会应验。原以为将母亲送到乡下就不会传染感冒了,却不曾想母亲在乡下也突然一病不起。当时已是黄昏,回乡下有四十几公里,且乡下路比较难行。父亲打了村里一个有车人的年轻人电话,原本是想请他帮忙将母亲送到镇上来,但无奈那人也正感冒生病中。无奈的父亲,便只能宽慰母亲吃了药,坚持到第二天天亮。
母亲不识字,平时吃药都父亲给清点好给她的,自己顶多也就会凭袋子认识感冒冲剂。母亲说头晕,眼睛也看不清,焦急的父亲左右都不放心,怕她晚上起夜时再摔倒了,连个人都喊不应,他必须得将母亲接到城里来看着才放心。
父亲将两个孙女安顿好,交代了一番,便去城里找了一辆小车,连夜赶回去乡下接母亲。
接到母亲到城里已经差不多夜里九点了,冬天夜里风一吹,冷得人有些打寒颤。父亲把大棉袄给母亲裹上,生怕母亲再受凉了。
父亲就是这样话不多,但却会用行动来温暖母亲。我特别羡慕我的母亲,也特别崇拜我的父亲。爱情哪里需要什么山盟海誓,惊天动地啊,只要你需要,我就会在,这才是最好的爱情,最有力的依靠。
父亲,于我们而言,他永远是我们的守护神,是我们生活是中的无所不能,所向披靡的战神,他永远在为我们保驾护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