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诗:《入伏感吟》

现代诗:《入伏感吟》
唐风
气象台把“入伏”两个字
贴在36.8℃的额头上,像一枚
不肯退烧的标签。
外卖骑手把“冷饮加急”读成秒表,
老奶奶把藿香正气水
滴进孙子的动画片片头。
而我,把空调外机的轰鸣
翻译成一首
不太押韵的俳句:
“蝉声在铁皮屋顶上煎出了
荷包蛋的形状。”
城市被晒成一块巨大的铁板烧,
斑马线是横竖的烤架,
红灯亮起,
所有鞋底同时发出
滋啦一声。
共享单车倒在地上,
像一排被晒化的巧克力。
只有洒水车的尾灯
留下一条湿漉漉的逃亡路线,
像给高烧的地球
贴退热贴。
我在便利店的冷柜前
与一瓶无糖乌龙茶对视,
它说:
“别急着把我变成尿,
先把我变成一秒钟的南极。”
我照做了,
并顺手把找零的硬币
投进门口那个
“给高温工作者送水”的透明箱,
听见叮的一声——
像给良心
加了一次冰。
入伏第一条朋友圈:
“从今天起,关心西瓜和Wi-Fi,
面朝地铁,
眼冒金星。”
第二条是同事发的:
“楼下车棚的流浪猫
生了四只小猫,
全部摊成毛茸茸的法式可丽饼。”
第三条是母亲发的:
“老家稻田开始‘双抢’,
你爸的背
比去年又弯了5度。”
我没点赞,
只是把阳台的窗帘拉上,
像替父亲
挡掉一寸阳光。
夜里十一点半,
温度计依然亮着红灯,
像不肯睡的孩子。
我打开窗户,
把一首旧歌开到最大声——
《Summer of ’69》
吉他一响,
1997年的吊扇就转起来,
奶奶切开的井水里
浮着半个冰镇番茄。
此刻,
北京五环外的混凝土
和江南小镇的竹床
在歌词里短暂地握手言和。
天气预报说:
“极端高温将成为新常态。”
我关掉手机,
把双脚泡进一盆
掺了花露水的凉水,
像把两只煮熟的虾
强行退货给大海。
然后写下一句话,
准备明天贴在工位上:
“我们终将学会
在0.5℃的升温里
继续相爱,
继续把冰可乐
递给下一位赶路的人。”
——2025.7.20,入伏次日,凌晨1:38
空调嗡鸣,像一支
不肯停奏的安魂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