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森鹿穿过尘埃(4)

2018-12-27  本文已影响0人  一个堆堆

虽然我和祁楚杭的学校都在C城,可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隔着近两小时车程。所以,军训的一个月里,我们一次面也没见过。

  我跟陆衍倒是经常见面,闲暇时他经常会约我去图书馆看书。一开始我还饶有兴致,听着他跟我介绍C大的图书馆历史非常悠久,藏书量巨大。可两三次之后,我渐渐有些厌烦了,甚至到了看见陆衍就想绕道走的地步。

  我太了解自己了,我根本不是爱看书的人,就爱颓废地躺在床上睡觉,或者肤浅地出去吃东西。日复一日地伪装成不属于自己的陌生模样,对我来说简直是一种酷刑。

  军训结束以后正赶上国庆假期,陆衍又邀请我一起回家。路上,他拿着一大盒燕窝塞到我手里,扶额说:“家里补品太多了都放不下,这个你拿回家吧。”

  我惊讶地看着他,连连摆手拒绝。虽然那晚陆衍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他喜欢我,但我也有自知之明,心里清楚那只是他帮我解围的托辞。之后他突如其来的示好也曾让我心花怒放,可是我不得不承认,这喜悦里总是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恐和不安。

  陆衍没有理会我,到家以后自作主张地把东西放在了我家门口,然后又怕我拒绝似的,飞快地坐上车离开了。

  不多时,祁楚杭也吊儿郎当地骑着车子过来了,把一个苹果扔给我,看着那盒燕窝好奇地说:“一个月不见,你就发财啦?”

  我烦躁地咬了一口苹果:“陆衍送的,我都说不要了,他非要送。”

  “那你不应该高兴吗,哭丧个脸做什么?”

  我叹了一口气,托着腮说:“我也不知道啊,我总觉得不真实。”

  “不真实就对啦!”突然一个轻快又讨厌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陆琳琳拿着一叠东西不请自来。

  “你怎么来了?”我疑惑地问。

  “来为你答疑解惑啊。”她得意地看着我,“你应该想不通吧,那么优秀的男生怎么会喜欢你这个柴火妞。”

  要不是祁楚杭拦着我,当时我就能扑上去挠花她那张如花似玉的小脸蛋。

  她没有理会我愤怒的表情,摇了摇手中的报纸:“还好我们家有收藏旧报纸的习惯呀,不然有些真相可能永远也见不了光了。”

  那些被时光掩埋,见不了光的秘密劈头盖脸地朝我袭来,裹挟着岁月的尘埃,迷了我的眼睛。

  那个我一直倾心爱慕的少年陆衍,他生于一个商贾之家,父母皆为商界名流。原本生活富庶幸福,直到多年前他父亲因一桩酒驾致人死亡的新闻锒铛入狱,这个令人艳羡的美满家庭就此蒙上一层阴影。

  陆琳琳看着我小心翼翼地说:“当年这件事还上了C城早报,你爷爷在病房痛哭的照片还在这上面。”

  这就是命运的吊诡之处,当年在那场车祸里不幸离世的,是我亲爱的奶奶。

  我不知道陆琳琳什么时候离开的,我猜想她大概是刚刚被祁楚杭给轰出去的。

  祁楚杭这个人啊,说他傻他偶尔也会耍点小聪明,说他聪明他立刻就能傻给你看。陆琳琳长得那么娇俏可爱,他居然就能毫不留情地把她轰出去。

  真真是个不通气的傻小子。

  九

  回到学校以后,陆衍还是一如既往地对我好,给我买夜宵,为我辅导学业,送我一本又一本的书。

  我从来没有跟他提及当年的事情,陆琳琳拿的那份旧报纸我也看了,照片上确实是爷爷跪在病床前失声痛哭–他和奶奶感情很好,俩人一辈子都没红过脸。即使是黑发人送白发人,夫妻俩都手拉手挺了过来,眼见着浮云散去,没想到一场车祸夺去了奶奶的生命,爷爷哀恸的神情在我脑海里久久不能散去。

  只是在令人心碎的画面中,我还注意到了另一个故事,那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生,趴在门框上,一双眼睛怯生生地看着爷爷,似有泪光。

  这么多年来,这件事一直是笼罩在陆衍心里的一片阴影。我的沉默对他来说可能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却是最适合他的结果。

  苏丽萍身体恢复如初,继续在菜市场叱咤风云。祁楚杭在学校里也混得风生水起,还进了校篮球队,运动出一身腱子肉,每次比赛都有一大群女生为他加油助威,甚至在学校的贴吧都有了粉丝团。

  这些都是他坐在路边的大排档吃烤串时跟我吹嘘的,我们俩虽然离得远,可是定下了一个约定,每逢月圆之时,就会来到母校门口的小吃一条街叙叙旧。

  又是一个月黑风高夜,他一边吃着串,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你跟陆衍现在怎么个情况,你是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我一边偷吃他那份鱿鱼,一边打着马虎眼。

  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当陆琳琳拿着那份报纸得意洋洋地说出那件事时,我的心里除了震惊和心痛,竟然还有一种松了口气的解脱感。

  有些东西,当它不属于你的时候,你只能远远地看着,距离让你对它多了份美化和期待。而当你一旦拥有时,你可能会欣喜若狂,也可能会茫然若失。说得到后就不珍惜,我觉得并不恰当,不如说是看清后潇洒脱身更合适。

  我喜欢陆衍,因为他是一个值得喜欢的男生。他善良聪明,帅气俊朗,他在我的生命里华丽登场,浑身散发光芒。

  可我并不喜欢站在他身旁的自己,比起喜欢他,我更喜欢自己。

  人生苦短,做自己想做的事跟爱自己想爱的人一样重要。

  祁楚杭见我不想说也没再追问,一低头发现我把他的鱿鱼吃掉了,痛心疾首地说:“你变了,你以前明明不爱吃的。”

  我斜着眼看着他,故作深沉地说:“可能这就是成长吧。”

  他翻了个白眼,想起什么似的一拍大腿,看着我诡异地笑着:“西郊的草莓该熟了吧。”

  不消片刻,我就坐到了稍微有些硌人的山地车后座上,看着前方路灯下暖黄色的道路,长长的仿佛看不到尽头一般。

  只是这次,我心头再无惶恐和不安。

  月亮这样圆,就算路没有尽头,走一辈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摘自“高考蜂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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