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文成〈正蒙〉日记128。2020-11-13》

《金文成〈正蒙〉日记128。2020-11-13》

今天是庚子丁亥庚申，九月廿八，2020年11月13日星期五。

作者篇10【＂立贤无方＂，此汤之所以公天下而不疑；（坐以待旦），周公所以于其身望道而必吾见也。＂帝臣不蔽＂，言桀有罪，己不敢违天纵赦；既已克之，今天下莫非上帝之臣，善恶皆不可掩，惟帝择而命之，己不敢不听。】

    这一段评论商汤和周公，崇商汤而抑周公。

    横渠的评价标准是＂天命＂。

    这种＂天命＂角度，迥异于＂心性＂理论，两者的区别，简言之，＂天命＂具有超越性（不是西方创世模式的超越性），是人从天的角度＂体天＂和＂合天＂，以天命性；心性理论则从人的主体性作为出发点，即人的视角论天，所以阳明说＂我心即宇宙＂，以心论性。

    之所以说本文反映了这两种天人关系的差异，首先体现在横渠以＂帝臣＂、＂上帝之臣＂、＂惟帝择而命之＂的表述模式中。其次，从横渠的评价模式中亦有较为明显的体现，横渠的评价模式同时也是他崇汤而抑周的理据所在。

    其中这句＂立贤无方＂是解密的钥匙。

    首先，商汤与周公共通处是，他们都＂立贤＂，其次，两者的区别是，商汤立贤的方式是＂立贤无方＂，周公立贤的方式是＂必吾见矣＂。

    船山讲解说，商汤放桀之后，没有随即自立为天子，他的态度和政策是＂唯天所命、民所归戴者为君＂。

    这是不测之事。

    特别是，当时正值非常时期，刚刚推翻了一个暴君（同时也播翻了一个王朝），这样重大的鼎革之际，群雄并至，贤才毕集，若以后世常人常情度之，此时大位空虚是很危险的事，特别是对商汤来说，如果革命成果易手他人，不仅空劳一场，或有族姓性命之虞。此时，商汤提出＂立贤无方＂的举措，需要的不仅仅是姿态、情怀、气量和勇气而已，因为，莫说夏商周三代是家天下的帝制，即使尧舜禹三王公天下的禅让时代，每到交接之际都不太平，比如说，尧以共主垂拱而治，舜在其下以摄政王的名义执政二十余年，等到真的禅让继位之时，有苗氏、鲧、共工乃至于尧的不肖子丹朱等，都乱了。

    华杉常说＂好人不知道坏人有多坏，坏人不知道好人有多好＂，很长时间里，我弄不懂这句话到底是啥意思，后来，跟着他的日课读了近三年的《资治通鉴》——＂多识前言往行以蓄其德＂，其间又在自己经历的一些事情中加以体察，这才有所体会。说实话，除非主动从事进德修业之事，否则，人的自恋没底线可言——＂迷之自信＂与＂迷之自恋＂是孪生一对。谦德，人人都知道是好品徳；＂谦受益＂，还有好处！但是，修此谦德何其之难！说几句假模假样的客套话谁都会，真临到事上，不是觉着＂我命由我不由天＂，就是觉着＂我是天纵贤良，天命骄子＂，然后呢，一个字：迷。

    现在，我们再看商汤＂立贤无方＂的政策，这可不是嘻嘻哈哈的游戏，也不是没有现实压力的政治作秀。若非商汤无思无虑，断然做不出这样的举措。

    一部《易经》，问的是进退得失，论的是吉凶悔吝，可见，不论贵贱贤愚，若非至德，谁能做到无思无虑？

    或许有人会说，那是因为你的心不够纯，修养不到家所致，这话，如果放在一年前我真就会信从，然后会对自己下手——反省静坐读书默经无所不用其极，以图净化心灵广大心量增长智慧，努力朝着待人以诚律己以严较劲儿！现在呢，我遵循华老师的那句话——日日新的工夫咱别断，虚言褒刺咱别当真。悠。

    须知，商汤所为，不仅是＂公天下之心＂而已！他的作为是＂公天下而不疑＂！重点在＂不疑＂！船山说，这是强烈的也是明确的政治信号——＂我商汤，明告天下，汤无求固其位之心＂，接到这样的政治信号，＂故天下安之＂——这种做法，乃是用全部的毁誉、得失与生死对赌！对赌于天下贤者，赌注是天下之公，如果商汤赢了，则革命退潮，当世贤者不再以革命效尤——对照一下法国大革命历史上的断头台——所以，商汤的政治措施是＂立贤无方，不倚亲臣为藩卫＂。无思无虑至此！

  再看周公呢，放殷于宋，并于周边设置了亲族诸侯以监督。后世，汉诛功臣，宋削藩镇，难见商汤再世！

    立贤无方，公天下而不疑。

    明天继续。

【学习参考书目】

《张载集》张载著

《张子正蒙注》王夫之著

《诗集传》朱熹著

《诗三家义集疏》王先谦撰

《诗广传》王夫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