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小和张一：16

陆小小和苏婉一路上都在讨论元旦晚会的事情。

陆小小是她们班里负责布置讲台的人。她邀请苏婉过去画画，然后让张一写粉笔字。陆小小还说自己要一展歌喉，为此她已经在表姐工作的KTV练了十来次了。

开晚会的那一周，好像突然有了节日气氛，大家都高高兴兴的，连老师的脸上都没那么严肃了。

那几天是可以没大没小的，是可怜的高中生一年一次的“恩典”。

下了课，班长就带着委员去各个商店里面买橘子、糖果、瓜子和饮料，买气球和彩花。到了当天下午，教室里的灯就换成了红色的灯泡，换不了的灯管就贴上红纸。

张一隔壁班甚至弄来一颗DISCO舞厅的彩灯，打开的时候，全班都沸腾了，有人吹起了口哨，有人拍起了桌子。

班长组织大家把桌椅移开，中间空出舞台，四周摆上瓜子橘子和糖。

张一刚帮着搬完桌椅，陆小小就过来找张一了，在大庭广众下，把张一拽走了。

到了陆小小班上，看到苏婉正在画粉笔画。苏婉看到张一，摇摇头，笑了一下：

“我们命这么苦啊。”

陆小小说：“找打。”

一边轻轻打了苏婉一下，一边吩咐张一写“高二一班元旦晚会”几个字。

张一算准了距离，下笔写了一个“高”字，在那里描字边儿。其他人过来看：“呦，你找的这俩外援都不错嘛。”

陆小小说：“那可不。”扭头对苏婉说：“婉儿真的心灵手巧呀。”

又对张一说：“好好写，写坏了饶不了你。”

张一说：“陆女侠吩咐的，不敢不从啊。”

陆小小说：“咋，还不乐意了？”

张一说：“岂敢岂敢。”

陆小小嘟囔了一句：“是不是其他人找你，你就乐意啦。”

张一说：“谁啊？”

陆小小说：“自己在本子上狂写别人的名字，现在就忘啦？”

她说这话的时候，教室里的彩灯亮了起来，她的脸一下子变红了。张一的脸也变红了。他想起了那个名字。

陆小小回头发怒：“谁开的灯，字还没写完呢。关掉关掉。”跑下台去开日光灯，开完灯也没回来，也不知道窜到哪里去了。

张一写完字也没见到她，就让苏婉看。苏婉说挺好的，他就回自己班里去了。

晚会儿的时候，张一边吃橘子边听着外面的动静，想从喧闹声中找有没有陆小小的歌声。他想去听她唱歌，却没好意思去。

晚会结束后，同学们七手八脚把桌椅摆回原位。张一看差不多了就出了门，一出门就看到了陆小小在栏杆处倚着，对他招招手。

张一没说话，就跟着陆小小下了楼，但却没有往宿舍楼走。

张一问：“去哪儿呀？”

陆小小说：“你来就行。”

张一没再说话。

教室的灯光逐渐熄灭了，外面很黑。热闹散去，寒冷袭来。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陆小小的红色羽绒服也在黑暗中看不出颜色，她一直走到操场的观众席，拣了一个位子坐下来，拍拍旁边的座位，张一也跟着坐过去。

这是张一第一次挨着她坐。陆小小从兜里掏出一罐东西递给张一，自己也开了一罐喝了一口。张一也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

“我去，啤酒。”

陆小小说：“要不怎么躲在这里喝。”

说完又喝了一口。张一也喝了一口，苦涩，但还能接受。两人就这么坐着。

陆小小反常地一直没说话。张一本来就嘴笨，当着苏婉还能说两句俏皮话，和陆小小独处更说不出来。正在寻思着说点啥才好，远处有一支烟花腾空而起，绽放开来。

陆小小说：“新年快乐。”

张一终于想起来一句俏皮话，说：“啥呀，我才不过这种洋节呢。”

陆小小看了他一眼。黑暗中看不清楚，但肯定是白了一眼。

陆小小又喝了一口酒，低下头来，慢慢地哼了起来，一开始小声，后来渐渐清楚：

“我想，我等，我期待

未来却不能因此安排

阴天，傍晚，车窗外

未来有一个人在等待

向左，向右，向前看

爱要拐几个弯才来

……”

张一知道这是孙燕姿的《遇见》 。陆小小唱的时候，张一大气儿也不敢出，一直盯着脚下看。

陆小小唱了一段，说：“我唱得还不赖吧。”

张一轻轻“嗯”了一声。他是第一次这么近听一个女生唱歌，而且只有他一个人听。

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他有点头晕。

陆小小仰头喝完了酒，站起来，看着黑暗的虚空，说：“走吧。”

张一觉得陆小小的影子很悲伤。他说：“我还没喝完呢。”

陆小小说：“别喝了，放这儿吧。”

转身就往外走。一路上就只有他们俩，他想说点什么，一直到男生宿舍门口，他停下来，才想到一句：“新年快乐。”

陆小小头也没回，而是扬起手来挥了挥。

半夜里，张一脑子里都是《遇见》的旋律，他很晚才睡着。

第二天醒来，阳光猛烈，雪彻底化光了，好像没有存在过。

陆小小依旧闪闪发光，神采飞扬地和张一打招呼。

张一去录像店买了孙燕姿的专辑《the moment》 ，塞着耳机一遍遍地听《遇见》 ，听完，倒带，再听，再倒，同寝室的哥们儿半夜给吵醒了，怒了：

“我操，别再倒带了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