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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味道

2022-11-21  本文已影响0人  梦回_大唐

我一直按照家乡的叫法尊称居老师为“先生”。起先,他稍有反驳,“还是叫老师的好。”后来,叫得多了,他也就习惯了。

正月底,我从老家返回边城,给先生带了两瓶东台泥螺和一个戴南香肚,还有半片他最爱的风干猪头肉。

说到泥螺,我和先生之间还有过细微的争执。生于东台的先生认为,泥螺是东台的正宗。而我,自小只听过兴化泥螺,至于东台特产,除了“陈皮酒”外,再不知一二。

后来,我买了兴化和东台的泥螺,故意把标签撕了去。先生嘴巴咂了半天,还是不能分辩。

“东台与兴化毗邻,曾同属海陵,人文习俗相同,这口味,也就一样的了。泥螺,是水乡特产,才对。”那天,先生喝掉三两伊力小老窖,给出了结论。

至于香肚和猪头肉,先生认为,“都是儿时的味道。”

那天晌午,在北校区公寓楼下,我给先生打了电话。他和师母在西公园看冰灯。我告诉他们,不急,晚上或是明天,我再过来。

“其实,灯会的景致,晚上的才好。白天,我们也就是凑个热闹。”先生执意赶了回来,“人老了,晚间行动不便,万一磕了碰了很麻烦。我们自觉,不敢给远在外地的孩子们添乱。”

师母泡了茶。“又让您破费了,这老东西,在边城活了大半辈子,抓饭和拉条子吃得再多,还总觉着老家的东西好。”

“如今,老家只在梦里,回不去了。”先生苦笑。

我提议,请二老去外边吃。先生按着我,“不烦,家里也没准备,有啥吃啥。你师母的手艺,可是随着年岁的增长,越发地精湛。”

师母独自在灶间忙活。

先生照例问了我的现状。“身体要紧,要是胆结石老是疼,那就抽空做了吧。小手术,武警医院我有认识的医生,也是个同乡,回头给你招呼一声。”

我竟然记不得,啥时候在先生面前提起过这事。

“先生,又让您费心了。”我与先生四目相接,看着他和蔼的面庞,忽然生出来抱抱他的念头。

我和先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初春的阳光落满阳台,落在翠绿的吊兰上,散发着昏黄的光泽。

先生与我熟识识了二十五年,还是二十六年,他不太肯定。“在成教院的时候,您和我现在的年纪相当,算起来是二十五年半,差不多二十六年,您老记性真好。”

“老喽,老喽。”先生捧起茶杯,嗍了一口,“好多事都忘了,倒是小时候的事,虽过了七八十年,还能记得住。”

师母上菜。一盘炒杂菜,一碟水煮花生米,一碟片好的香肚,一盘素炒上海青。

先生倒了酒,我推让再三,还是接了。“就一杯,你慢慢滞。”

“边城的茨菇,个大味淡,还有这卜页,僵硬得很,也吃不出豆子的香味。至于大白菜,总不能替代老家的黄芽菜。好在有你师母的好手艺,才不至于难吃。”先生给我搛了一块杂菜。

“你咋不说,还有这洋大蒜,怎么也吃不出老家的蒜香味?你这老东西,饿上你几天,看你还品味。要是搁早先,这刚开春,除了大萝卜,就是老豆腐,不也过了。”师母“笑眯眯”地抢了先生的话,先生便不再絮叨。

“欸,瞧我这记性,锅里还蒸着菜呢。”师母急急地起了身。

“梅菜干炖肉,好东西,梅菜干可是年前,你师母绍兴娘家的侄子,刚刚寄来的,新鲜得很。”先生喝了几口酒,脸上泛起了红光。

师母放下盘子,揭了扣在上面的小碗。只一会,肉香和菜干的香味,就在不大的餐厅蔓延开来。

看着师母小巧而忙碌的身躯,我忽然想起鲁迅先生《风波》里的这段话:“女人端出乌黑的蒸干菜和松花黄的米饭,热气腾腾地冒烟。”

“这就是家的味道。”先生端起酒杯,红扑扑的脸上洋溢着说不出的喜悦。

前段日子,因为边城持续的疫情,先生和师母滞留在杭州的儿子和女儿处。

“应孩子们的要求,你师母说了,明年开春,去她的老家乡下,寻一住处。到时,我们盘个小园子,种些时令的蔬菜。我烧火来,她炒菜。”先生依旧是一口泰如方言味十足的普通话,只是兴奋中多了几分俏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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