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鹭记．大暑
天高，任飞翔
7月24日。大暑的第一天。有所期待。 一大早就在赤壁顶，在伪装网里等苍鹭回巢喂食的场景。
等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雾气也一点一点散去。选定观察的巢在左边，巢里有四只半大的幼鸟，很安静。右边较远的地方能看见两个巢，一个巢里有三只幼鸟，另一个巢里三只幼鸟远看只有拳头大小，若有若无地晃动着，有苍鹭在巢里看护，它们在巢里，不叫，也不嬉戏。江风习习，右边的三只半大幼鸟伏巢而眠，有一只的头竟然吊在巢外。想起小时候，我也喜欢在床上横着睡，脚蹬着床里面的墙壁上，头吊在床梆外，别有一翻感觉。这只幼鸟在清风中吊着头，也一定别有一翻味道，其它几只睡相很懒散。清风徐徐，温度正好，适合睡觉，崖壁上静悄悄的，没有酣眠幼鸟也是浅睡。目光投向江面，早上大雾，涨水的汉江是浑浊的，一大片江面浮渣挤成的小片“木筏”上白鹭居多，睁大眼睛细看，也有数只苍鹭，白鹭喜欢群居，喜欢嬉闹。“木筏”上有两只白鹭你飞我追，围绕“木筏”上下左右追赶，打闹。而苍鹭则静立在“木筏”边不动声色。“木筏”顺水而下，渐渐漂离视线。
在伪装网里半蹲了将近一个小时，没有苍鹭回巢喂食。腿脚已经有些麻木。回到半坡上用树枝搭建的临时“伪装屋”里，坐在临时的“凳子”子上。这次和以往有所不同，以前是攀爬走动多，耗费体力，这次是静静等待，耗费心力。以前是看遇到的场面和状况，随时可见，随时收获；这次是看想看的，不一定出现，也许一天都不会看见。今天静静等候，也许“一无所获”，但也是一种收获。
想起放鹤亭的两段：“熙宁十年秋，彭城大水。云龙山人张君之草堂，水及其半扉。明年春，水落，迁于故居之东，东山之麓。升高而望，得异境焉，作亭于其上。彭城之山，冈岭四合，隐然如大环，独缺其西一面，而山人之亭，适当其缺。春夏之交，草木际天；秋冬雪月，千里一色；风雨晦明之间，俯仰百变。”“山人有二鹤，甚驯而善飞，旦则望西山之缺而放焉，纵其所如，或立于陂田，或翔于云表；暮则傃东山而归。故名之曰‘放鹤亭’。"
云龙山人有放鹤亭，观四时之景，观二鹤或飞或伫之自在。我坐在江边悬崖半腰处树枝搭成的伪装屋里观苍鹭翩跹飞过，清风徐徐，阳光斑驳如金。
捕鱼归来
忽听见左侧传来唧唧声，想到许是左侧巢里的苍鹭回来了，迅速悄悄挪移到伪装网里，小心翼翼地贴着伪装网的网眼看左边的巢，果然是苍鹭回来了，站在巢边，眼睛盯着伪装网方向，身子挺立，呈现戒备状。一个个刚才文静贪睡的幼鸟在苍鹭面前炸开翅膀，扭动身子，摆动脑袋，唧唧撒娇。透过伪装网看巢边警惕着的苍鹭，苍鹭似乎能透过网眼看清我，我更是凝声屏气，幼鸟撒娇都撒得不像样子了，苍鹭却一直盯着我所在的方向不为所动，几分钟后，毅然展翅飞走。苍鹭一起飞，幼鸟像谁喊了口令一样，立刻收起所有的动作和声音，站出标准的“军姿”，挺胸收腹，目光前视。哦，原来它们这样的动作是“警惕”时的戒备动作，很好看，一只只意气风发。
看来伪装网还是瞒不过苍鹭的眼睛，自以为伪装得很好，在苍鹭眼里也许是“小儿科”。虽明知伪装网起不了伪装的作用，我还是固执地蹲守在伪装网里，等待“奇迹”出现。右侧的幼鸟站了十多分钟的“军姿”后，终于松懈下来，又是东倒西歪，松散着。忽然左边传来唧唧声，连忙扭头向左边看去，三只半天幼鸟巢里的苍鹭回来了，三只幼鸟伸长脖子，一拥而上，伸出长长的嘴从苍鹭嘴里夺食，苍鹭被“凶猛”的幼鸟推翻在巢，夺到食物的不再抢，没有夺的，不甘心地“啄着”苍鹭的嘴和脖子，唧唧声里充满“愤怒”。苍鹭被幼鸟夺完食物后展翅飞走，目光追随着这只苍鹭，它飞过二桥，飞向苍茫的远处。
现在汉江的浅水滩少，苍鹭要到柳陂湖附近，那里有少许的浅滩，它们在那里觅食。在水边浅水处或沼泽地里，彼此拉开一定距离独自站在着，长时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等候过往的鱼，两眼紧盯着水面，一见鱼类或其他水生动物到来，立刻伸颈啄之，行动极为灵活敏捷。有时站在一个地方等候食物长达数小时之久，故有“长脖老等”之称，“老等”，木讷的背后有坚定和韧性。
遮 荫
在伪装网里等了几个小时，左边要定点看的苍鹭迟迟没有归巢喂食。阳光直射到巢里，清凉世界荡然无存，幼鸟在各自的巢里想方设法抵御炽热。右边三个拳头大的幼鸟躲在苍鹭展开的翅膀下，那里是苍鹭用双翅遮挡出的一片生命的阴凉。
收起伪装网，到冬青树下探望小四、小五、小六，不知它们长大了多少。远远看见它们挤在巢里，随着我靠近，最大的小四连忙向巢边上退，退到了巢外树枝上，树枝是椿树枝，很容易折断，心立刻揪成一团，害怕树枝折断，小四掉下去。小四在巢边上，头尽量朝树叶子间藏，看来小四真是个“女孩子”胆子如此小。小五站在巢边上，紧紧抓住巢边树枝，侧着头看我。只有小六静静卧在巢里，头朝外，不看我，也不动。小四、小五、小六从我出现都没有叫，安静而惊慌地防备着。不敢久留，担心时间长了，来一阵风，小四所在的树枝一摇，断了，小四掉下去了。连忙离开，知道它们安好，则心满意足。
现在树林是果的世界。红艳欲滴的枸树果，黄白色的槐树夹，青溜溜的苦楝树果，油亮亮的山枣子，骨朵朵的藤萝果，还有一些不知道名字的果果，让整个树林里有了丰收的味道。
来时路上遇到一树红艳艳的枸树果，本想拍张照，又想等日上中天艳阳中鲜红的枸树果定会光芒四射，可等中午时，因逆光，镜头里没有想象中红艳艳的枸树果。看来有些事情需要等待，有些事情则不能等待，“等待”不能一成不变。
赤壁流金
下午五点钟的阳光像燃烧的金黄色火苗，走在其中，随时感觉都会“蓬”的一下点燃。
圆脸王师傅
坐在王师傅的“小划子”上，缓缓向赤壁驶去。此刻，我越江而去，正面看赤壁。王师傅一张圆脸红得发亮，看来王师傅是个白人，只有肤白的人才会被太阳晒红，而不会晒黑。他中等身材，不胖不瘦，赤脚划船。我坐在狭窄的小划子上，在清风微拂的江面，在王师傅熟稔匀速摇桨声中赤壁靠近。阳光虽烈烈如火，可沉静的江水稀释了灼人的热，我很舒适地坐在小仓里。江风徐徐，有白鹭在追水飞，苍鹭在河中心露头的柳树上停留。
赤壁一点一点向我靠近。山顶上的树林成了浓密的头发，在汉江正面近距离看赤壁，他的山顶自然起伏，柔和，温情。有苍鹭在崖壁前和空中飞翔，悠然的，在淡下去的阳光里，天空蓝得像美丽的神话，让人清醒着沉迷。云在空中变幻着姿态，或轻薄如纱，或灵动如花，或是荒诞的画家随手的一挥，即刻呈现出的印象画，还没来得及看清画的奥妙，画就消散，淡成一缕一丝，有风从西方吹来，丝丝缕缕的画意慢慢向东移去，最后幻化成苍鹭翅羽下的清风和人心底若有若无的情绪。
坚守 留守
一个小时，小划子从江北到江南，在接近赤壁的汉江主河道处，小划子停了下来。赤壁上的苍鹭巢展现在眼前，冬青树下的巢，我仰视它时，不知道它们有没有在俯视我，我很希望它们能站在巢边，让我看看它们，可是没有，只通过缝隙，能感受到它们晃动的身影。经常观察的“一脚处”那一片枸树上的巢已所剩无几，夕阳西下时，崖壁上苍鹭幼鸟的唧唧声清晰可闻。只有苍鹭回巢时，幼鸟才会叫，看来苍鹭回巢的很多，也是幼鸟进食的时候。
行到赤壁下，看着泥沙堆积而成的壮观的赤壁。不知道很久很久以前，这片汪洋里有怎么样的风景，这段岩壁上的泥层里曾穿梭过怎么样的生命，水是否像现在一样甘甜。轻轻捧起一捧，喝了下去，甘甜盈满口腔，润心润肺。夕阳西下，晚霞铺满了江面，七彩的细小的波纹细腻跳动。二桥上的灯亮了，与远山重叠，有些灯似乎是亮在远处山巅上的星星。
夜色降临，我们返回。王师傅的桨声吱呀，我坐在船头，感受江面的静谧和江风的温柔，如果有一杯酒更好。
看 着
半个月亮一直伴着我们，从我们横渡汉江开始。最初她似薄薄的冰片融化在蓝天和骄阳里，此刻夜色中，她是皎洁的笑脸。想起苍鹭还有一别称叫“青庄”。青庄，两个很美的字。“青”，“、岸芷汀兰，郁郁青青；“庄”， 端严肃敬。细细想来，“青庄”二字意味无穷，很适合苍鹭。
自在欢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