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7-19 岁寒天幕 第二章——可怜的人
这一年是夜华帝国纪元五十六年，新皇率领三路大军迎战北原各部蛮族的战争还没有结束，凛冬却已将至，烽火线上的阿拉克斯草原进入了短暂的平静期，边境线上，无论是夜华帝国的百姓还是北原帐下的蛮族已十不足一。
阿拉克斯草原的冷冽凛冬和战争一样并不是每年都有，先皇在位时，草原上5至10年才有一次凛冬，有的时候甚至没有，这段时间也是两族共和的黄金时光，虽然因为旷日持久的战争影响，两族人的敌对意识并没有根本缓解，但蛮族中尼安贵族的公主与夜华帝国上将军的结合在最大程度上体现了和平的美好前景，只是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两人的婚姻如两族的关系一样变幻莫测，不到一年，公主暴毙，两族关系也跌入谷底。
同样不幸地是，从先皇驾崩的那年开始，凛冬像是回家的游子般，每年都要跑来草原一趟。马蹄草枯黄，第一场雪来临的那天，就是凛冬开始的标志。这个凛冬将至的时间点很准时，有点像姑娘的大姨妈，总是掐着日子到，仿佛云朵之上有一只手在刻意安排。
凌冬一至，寸草无声，极低的气温，伴随着冰霜与冷雾，席卷了整个阿拉克斯草原，大部分鲜活的草原生命都会终结在此时，被冻死，被饿死，哪怕是北原狼也都要回归自己的祖地，像冬眠地狗熊一样好好地在山洞里等待凛冬的结束。
蛮人身材较夜华人更为高大，无论是力量还是敏捷都要远远强于南方的同类，但旷日持久的战争，蛮人并没有获得什么优势，因为他们的人数实在不多，而凛冬里恶劣的自然环境是蛮人生育力低的最直接原因。
特别是去年年底的那一场冬天，更冷，更长，更孤寂，持续了半年，是过往时间的两倍，各部落有超一半的青壮年因为准备不充分等各种原因冻死饿死病死。
好在凛冬结束已有月余了，天气慢慢地开始回暖，麂子，山兔，野猪等野物自然活跃了起来，草原上有了生命的气息，也该是万物复苏的时候了。
各族的幸存者擦干泪水，埋葬被自然淘汰的好同伴，纷纷开始了工作，毕竟生活还要继续，女人们采摘新鲜的瓜果菌类，男人们制作陷阱，打猎射箭，整个草原就如往年往年往年一样，准备迎接着造物主的赐福。
天不遂人愿，在上个月的月初，草原上的马蹄草刚刚冒尖儿的时候，一场冬雪却又诡异地飘了下来，雪是在夜里面下的，下的不大，即便第二天，也只有残余的积雪躲在坑坑洼洼处，孩童们嬉皮笑脸地在正在融化地雪水里玩耍，但大人们的表情却是异常地冷峻，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草原深处，一片湿地，湿地中间横叉一条河流，没有源头也没有去处，水不知从哪处暗河里流出来的，又流进了哪条暗河，总之，它就那样存在了数百年，方圆百里的动物都要赶过来汲水，当地的蛮族都尊称这块地为小溪圣地。
小溪圣地是草原最神圣的地方，北原各部族的精神领袖—尼安部族的祭祀常年居住于此，此处也是整个草原安全保卫最森严的地方，驻扎有千余人的溪地卫队——也是最精锐的草原骑兵。
此刻的中帐内传来了一声叹息，然后就是非常简单的一句话。
“通知各族准备南下”
一场雪，不大不小，却刚好浇熄了北原各族苟延残喘的信心。
一句话，不多不少，引燃了溪地卫队的悲愤不甘之火。
黄昏时分，边境线的狼烟突然燃起，山城、海城、夜郎关的火把瞬间通明起来，无数地火点自不同处点燃，然后汇聚在这三座城中，像是一条条火龙在平原与城堡上起舞，竟比快要落下的太阳还要亮眼。
两族间的大战有停歇过，但一直没有终止时。
……
…….
良久，钱小贱才拍了拍吓瘫的双腿，一颤一颤地站了起来。
从记忆中了解到，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叫做岁寒。
从记事起就生活在落日城城主府的杂院里，想来是很小的时候被卖做了下人。
落日城，虽然离山海关很近，但因为交通便利，也是商贾物流必经之地，自然繁华。城主府自不用说，单就外院池塘里观赏的那数十条条肥硕的落花鱼，也是拉古雪山的灵泉所育，贵人食之补气益血，百姓食之延年益寿，算是不可多得的药膳，但放在城主府，那只能是观赏鱼类，还只能游在外院。
城主府分为外院内院，内院为城主及其家眷所住，外院自然是见客会事之所，连管家也分为两个。
权贵门下的仆人虽然比不得主子，但肯定比普通百姓日子要好过点，因此岁寒小时候日子过得倒不算差，当下人，定要有察言观色的本事，该去哪，不该去哪，该问什么，不该问什么，这些需要自己体会，无需人教。
可随着年龄的增大，他并不聪慧的特点就凸显出来了，或者说有点傻，脑筋转不过来，至于为何没有被赶走，可能是他的那双眼睛比较特殊。
府中的衙役们一直传言岁寒是个混种，正常夜华人的眼睛是褐色的，只有蛮族的眼睛才会有其他的颜色，岁寒的那只蓝色眼睛很有可能是遗传的蛮人血统，这也解释了岁寒为什么愚笨，因为蛮人多笨。
有的时候，城主接待朋友，还会叫岁寒去露露脸，在夜华人与蛮人的黄金岁月，不乏有混种儿产生，但这种双眼异色的怪事，即便在整个夜华帝国，也是一个比较特殊的事情。这是一个长脸的事情，城主自然不在意自己府中多个笨蛋。
......
......
外院的管家姓朱，本是个好吃懒惰之人，前二年自己的妹妹成了城主的三姨太，他也跟着鸡犬升天，要说吃也不愁穿也不愁，在府内虽然是下人，但出了府也算是个小人物了。
可能是贪小便宜的宵小性格没改完，一次和护卫们拼酒喝多了，朱管家一步一摇地途经小池塘，看着那肥硕的鱼鳔，嘴馋了，想弄两条鱼来尝尝鲜。
他自己就这样大大咧咧跳进池塘里去捞，结果碰巧遇见了上茅房回来的岁寒。夜深十分，无论眼力和听力都要差那么一些，于是任凭朱管家在水里如何提醒，岁寒救人的呼救声还是把整个内府都惊动了。
内府的护卫们以为有个受了委屈寻不开的下人药自杀，纷纷赶了过来救人，直到朱管家上了岸，护卫们拿灯笼一照，哎呀，这不是朱管家么，大家纷纷避开了眼光，谁也不好这个时候发笑。要说管家平时要吃这池塘的鱼，这本不是个事情，但这酒醉摸鱼的故事就此在府内传开。
贪嘴的朱管家因为这事成了府中的笑柄，而笨拙地岁寒更是被管家记恨在心，因此自此以后他常受欺负，他也不敢和旁人说。
杂院里的伙食都是一起吃，一个大锅，胡乱炖些什么，岁寒经常都会被插队，等到他盛时，连锅里的米粒儿早已被其他人捞了个清澈，只能多喝几碗汤。
今日一早岁寒同样只能多喝几口清汤，还未来得及如厕，便被杂役们拉来内院干活，到现在，早已尿急憋的无法。
府中人都知道，内院为城主一家休息之所，但凡是任何一个下人，都不能随意走动，本来岁寒是外院下人，没有资格进入内院，但因为城主夫人回京，抽走了好些个用得顺手的仆从，因此这清理内院的活路只好交给外院的人。
午间的阳光很不客气，没人想干活，大家胡乱倒在地上休憩，不知谁眼尖，憋见了双手捂紧裤裆的岁寒，自是知道为什么，于是几个家伙闹着就是不允许岁寒回去上厕所。
“你放心，我帮你盯着，里面没人。”一个杂役信誓旦旦地说道。
“这儿就有厕所，快去快回，谁又能发现的出来。”几个人互相怂恿。
他们也就是打算戏虐戏虐这个同院的傻同袍，可人算不如天算，岁寒被尿憋的早已忍耐不住，一听到杂役怂恿，一根筋的脑袋哪还想其他，飞奔向内院的茅房。
惊得那个始作俑者当场捂住了半开的嘴，可能他也没想到这傻子傻的可怕，内院是主子的地盘，这一冲进内院的厕所，无论有没有人，他们这些杂役都是要被降大罪的。
一伙人唯恐牵扯自己，纷纷四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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