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凋落之际便是“物哀美学”之极
不管是樱、萤或枫,都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失去它的美丽。
我们为了目击那一瞬的光彩,路途再远也愿意前往。
那里存在的不只是纯粹的美丽,人们亲眼确认它们失去小小的光芒,看到鲜艳的色彩在眼前凋零,会不自觉地松一口气。
当人们目睹一场美丽的盛宴消逝时,反而能找到安心感。
—— 村上春树
如今,樱花已经与日本有了化不开的联系。樱花花期短暂,不过7日,满开只一日。开时相偎,簇拥而来,谢时同去,一时纷纷,齐开齐落,似云水流逝。这种特性似乎一下击中了日本人的心坎。日本作为一个岛国,四面环海,茫无际涯,再加上多灾多难,世事的无常,生命的脆弱,他们早已感受太多太多。岛国就像是被大陆流放的浪子,飘摇在茫茫的太平洋上,这带给了自古生长在这儿的大和民族一种与生俱来刻骨铭心的“弃儿感”。而几乎象征着日本的樱花,盛开即凋零,他们爱惜万物有灵,善于感受,欣赏美,赞叹美,又惋惜美,当看到樱花于最绚烂之时到零落之后触景生情产生的悲凉,因此有一种物哀。
花落一瞬,被认为是一种终极之美,这是日本民族独特的审美情趣。因此许多“怪事”也多少得解:在娱乐圈最辉煌时突然隐退的山口百惠;在作家最高峰期选择自杀的芥川龙之介、太宰治、三岛由纪夫;即使落败也要讲究“漂亮棋谱”的武宫正树、大竹秀雄等围棋手……
人类的美学范畴里,哀伤总比快乐更高级,因为它能让人感到自己的命运的局限。“物哀”在这里并非消极的心态,也没有颓废意识,而是对生命的一种态度。在日本人看来,瞬间是一种时间的残缺美,在这瞬间的残美中截取人生的意义,以获得对终极死亡的自由,才是一场永恒的“物哀”。
日本人以“物哀”之眼看花,情色皆美,内心却难免焦虑,即使面对他们视为生命的花,也不能完全释放出来,“物哀”反而加剧了这种紧张感。因为四面环海,好像先天被大陆抛弃,于是在其文化的骨子里,便沉淀了一种宿命般的浪人情结。浪人寻求的是归宿,也就是大陆,因为对大陆怀有一种回归的期盼和感哀的眺望,可是自身却偏偏孤悬海外,处于闻名的边缘,也因此造就了他们自卑的性格,这也就是为什么日本一直渴望征服大陆。
不过,樱花这一国粹意义,日本人也是逐渐自觉的。诗人西行法师吟曰:我愿春之际,死于花之下,于释迦涅槃望月日。落樱之美,诱人祈望向死,这种“物哀”之叹,从此绑定了日本人的一生。日本本土文化,也因樱花而开始自立。
“花是樱花,人是武士”,樱花与武士,命运酷似。花美数日,人武几时?人不能选择生,但可以选择死,武士之死,如花落一瞬,是一种终极之美的姿态!这是日本人独特的生死观,一如当代的存在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