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脱

2016-08-28  本文已影响0人  生如如花

上周五和这周五,我都在和同事Myran整理档案,然后运送到楼下的存储室里面。Myran对我说,你是我在这里工作以来唯一一个帮忙我整理档案的律师。Myran本人并不是律师,她的头衔是administrative assistant,所以整理档案的这种工作,就自然而然地排在了她的头上。我告诉Myran,第一,我个人很受不了每天对着电脑敲字然后养一身膘;第二,我其实还不是律师。我还很怀疑我会不会成为一个律师,因为前一段时间去考律师职业道德考试,我居然一个小时之后就交卷子了,因为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检查,全程下来凭直觉答题。如果我因为职业道德问题没有办法当上律师,其实也算是完整地反映了我的实力。第三,上帝是公平的,他给了我一纸学渣的成绩单,也就给了我作为女生强健的扛搬能力。我个人确实是比较适合和擅长整理档案这种事情的;整个上午我除了走路不小心撞到柜子让正在养伤的右膝雪上加霜之外,就没有什么失误了。不像我做律师,这里忘那个东西,那里写个typo,再那里一个语法错误。

把这个活交给Myran的Bryan律师,把储藏室的钥匙给她,就说了一句OK Have Fun!Myran和我抱怨的时候显得非常无语。我们在储藏室的档案,已经堆到了天上去,然后Myran居然要开始一个一个整理然后录入系统。可是我就不明白,为啥整理这么多档案的事情都要交给Myran;律师自己干的活根本也没有什么准入门槛好吧。就像我前一段时间给领导proofread文件,根本只要一个受过教育的大学生都可以干。我们是一个NGO组织,其实律师也没有那么忙;可是明明律师可以帮忙的体力活,却一个个缩在自己的小房子里面敲一些无用的字而不出来帮忙,害人家Myran一个女孩跑上跑下借木板车扛着档案。我心想你们都装什么律师,对着电脑的体力活也是体力活好不好。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当律师、做投行、还有搞咨询一点都不是当年看到的那种高大上的工作了。如果是以前的我,也许会觉得律师投行咨询都是精英才能干的工作,所以你们干智力活,我们干体力活,也算是合理分工。可是现在我法学院毕业,活过了律师的准入门槛,便真心觉得这种区分也无甚意义。我在法学院做的很多事情,都可以用“没有意义”四个字来形容,比如去给期刊改脚注的格式、大把大把聊两句之后拍屁股走人的networking event,还有复习了也是P不复习也是P的大把学习时间。三年法学院下来,唯一的意义就是工资大幅上升;可是好不容易跳管养成的顾盼深情的那种撩,看到别人辛苦的同情和欣赏,热壶茶一杯咖啡下伴知的韦伯和托克维尔,不知怎么的就让位给了互相贺par的恭维,和总是要用经济学解释世界的那种low。

可是鄙视链的形成这种东西,也没有办法。毕竟靠学历鄙视,是比靠出身什么的进步了不少。我刚毕业在一个NGO工作负责组织会议的时候,有个女人给我们打电话,一上来就问,你那是哪啊?啥单位?我就给她介绍我们叫做XXXX论坛,主要负责组织和环保有关的议题和活动。那女人又说,那参加你们那活动有啥要求。我就把我们的付费要求介绍给她。然后她说,知道了。我问她是哪家单位,人家直接来了一句,麦肯锡。说完直接就挂电话了。全程高能不屑,你是看不起我们搞NGO还是怎么样。我生气了好久。可是人家是麦肯锡。

后来我和朋友吃饭的时候,遥远的桌子那边有一个做投行的男生,调侃自己经常熬夜加班,很苦逼,满嘴什么IPO,听起来感觉很高大上。我在NGO工作,也是每天九点加班到十二点,一周七天的干,月薪五千。不过就算那样我也能攒钱下来,因为我太忙了,没有地方花钱。可是当我说我做NGO很苦的时候,大家都很不相信我。我有一天走在上班的路上居然晕倒在路边,告诉朋友之后才有人相信NGO真的可以做的很苦的。我也是北大登山队的小牛人,和我一起做NGO那个姑娘,身体不好,我们连续熬了几个夜之后她满脸发那种带血的痘痘,然后几个月下来暴瘦成一道闪电。我本来打算6月份从巴西忙完我的项目回来就辞职走人,看到她那样熬着,硬生生又挺了一个多月做她的项目。那段时间我们的工作性质和投行啊律所啊其实差不多,就是每日每夜地把一个文件从1.1版本改成3.56版本再改成3.56(final)和3.56(true final)的版本。可是我和那个姑娘不仅改文件,还要负责搬箱子,跑后勤,算账目,顶着巴西签证官愤怒的双目颤抖的解释我们的赞助企业家对您的不敬不是故意的,然后还要在某天接到崇拜已久的公益界泰斗一个长达二十分钟的骂街电话。说实话在法学院那群人在辩论big law工作时间长的时候,我都只觉得他们在矫情。

现在我终于明白律师投行和咨询都有什么相似点了。有一群胡吹海喝的名校毕业生,用尽高大上的语言为自己的出路找个帅帅的justification,靠着这个行业的高工资,变成一个个嘴上调侃自己好让别人恭维的油头粉面大猪耳。就像我有一天在firm的networking event上看到一个头上打着油油的摩丝,两只手插着裤腿兜,大声地喊着自己刚刚close一个多少million的deal的男人的时候,我心里那种好像见到鬼的惊悚的不安。为何到现在,还有人觉得那种生活就是好的呢。还不如就像我一样潇洒的承认,做律师就是为了钱,无他。可是我心里还是最喜欢花前月下念念淫诗,湖泊寂静品品小酒,深夜醒来写写骚文。不过也大不用担心我在律所会混不下去,因为我的最大目标就是不升par。而且来到芝加哥这样一个还算温情的城市,我终于有点找到了,当初做贾玲的时光。我还要去找一个白凯南,开开心心的嫁了,然后下辈子不用再挤搡在名校的妖牌子下活的那么辛苦,做在庸人眼光中头顶光环却行将就木的僵尸。

如花8.27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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