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崩溃的原生伤害,归根到底是谁的无奈?
作者 | 卢璐
来源 | 卢璐说 (公众号:lulu_blog)
下午,我家的两个妞在家实在是太无聊了,跑过来问我:“妈妈,我们能做个蛋糕么?”
做蛋糕,对于法国孩子们来说,是个很日常的技能,尤其是卢先生带着她们做过两次红莓慕斯之后,更让她们有了做蛋糕的兴趣。
但是她们并没有单独做过,我不确认她们会不会搞砸烫到,可我又不太想让她们失望,就同意了。当妈的本能,让我加了一句:“千万小心别烫着。”
我在工作,就听着她们两个人在厨房里大呼小叫,稀里哗啦。我又听到两个一起尖叫,我忍不住扔开电脑,冲进厨房:
满桌子满地,到处都是面粉、糖渍和水迹,都堆满了沾着蛋糕糊的工具。
子觅站在凳子上,拿着勺子,在往模子里盛蛋糕糊,思迪正在狂搅着一盆淡绿色的流质东西,据说这是cupcake上的翻糖,绿色是因为放了食用色素。冰箱里外里的把手上,桌子上,都是一滩一点,黏糊糊的糖浆。
那种惨不忍睹的感觉,已经不能用人仰马翻来形容了。法语的比喻更为贴切:一只大象跑进了陶瓷店,毕竟一只大象比一匹马的破坏能力大多了。
虽然窗外阳光明媚,可我知道,我心里的火苗不仅仅是星火燎原,而且是越来越高。我指着她俩说:“你们要负责,给我收拾干净。”我必须强忍着,才能压住自己的怒火。
这时电话又响了起来,我不得不回到办公室,我一面开会一面听着她们制造出来的一系列不可名状的响声,心里很是后悔,为什么一时心软,就同意了让她们自己做蛋糕?
又烦又燥,甚至还冒出一个阴冷的泡泡:这次一塌糊涂搞砸了,就知道不行了,下次就不会乱来了。
等我终于把工作处理好,再次去到厨房,她们并没有烫到或伤到,蛋糕也没有被搞砸,发起来了;
只是翻糖裱花不成功,思迪一边自己在网上查原因;一边指挥着子觅收拾,而子觅正噘着嘴巴,不要收。
我需要用跳的,才能在已经无立锥之地的厨房里小转一圈,我说:“所有的都要收拾好!”我没有吼,但无论是我自己,还是孩子们,都知道我在不高兴,非常不高兴,烦躁而压抑。
孩子们并不明白,她们只是觉得把厨房搞得太乱了,让妈妈不高兴了。
对我来说,我已经预计到了,我需要花一个小时,抓着盯着吼着孩子们收厨房,而最后还不得不亲自上手,自己再花两小时清洗,我怎么能高兴?
往深里说,看到这个满目苍夷的厨房,就好像在环顾我的人生。到处都是一堆堆处理不了的事,纠缠在一起。
类似现在卢先生必须去公司上班,从早上到晚上,早餐午餐作业全我一个人,再加上工作的无力和疲惫,我又怎能高兴?已经六点了,晚上还不知道吃什么,也让我不高兴。
再往深里说,我的不高兴,其实还有一层源于自己的内疚所引起的亏欠和自责。
这是俩孩子第一次独立做蛋糕,一个好的,有正面导向的妈妈,应该给孩子们称赞鼓励,让她们自信和骄傲,或者做个更有教育高级感的佛系妈妈,就应该泰然自若地给孩子们说:“好棒,但别忘把东西收好哦。”就转头离开,让孩子彻底学会独立完成。
而我,白看了那么多书,写了那么多字,我完全掌控不了自己恶劣的情绪!等她们长大之后,这就是她们的原生家庭伤害吧?
她们会不会在某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含着眼泪说起我:“我妈妈永远都不高兴,不满意。她只有她的工作,和她自己。”想到这里,我芒刺在背,不寒而栗。
不知不觉,原生家庭伤害一直都是近几年最热烈的话题,每个人说起来,都是成堆成谷的酸爽,疼到无法呼吸。
父母偏心,重男轻女,打击教育,过分控制,亦或者完全忽略……人在童年的时候,能够经历的任何的细节小事,都可以在几十年后,变成一个罄竹难书的原生家庭伤害,即使成年人,还是会有特别深刻的烙印。
于是,被父亲暴力吼大的女孩子,找了一个同样会使用语言暴力的丈夫;那个极度苛简的母亲养大的男孩子,即使有了丰厚的收入,还是一分一厘活得辛苦……
人生只有一次,理论上人人都在追求幸福,然而事实上,我们只不过在不停地无意识地企图复制在儿时的状态,因为印刻在心中,印记越久远,印象越深刻,一旦被重现,才能获得内心最大的熟悉感,从而得到安全和满足。
然而,面对悲哀,气愤,伤害,酸楚……总之让我们难受,疼痛的负面情绪,印象都会更深刻,反之那些让我们开心,愉悦,和祥的情绪,却总会如烟云,一晃而过。
所以长大之后,比起父母们的好和爱,更让我们纠结的是,那些深深刺在心里,无法释怀的原生家庭伤害!
就像很多人说过的一样,读书要复习考试,上班要初试复试,而为人父母,没有面试没有鉴定书。
那种精神偏执到病态的父母,一定在少范围内存在,然而没有原生伤害的家庭,却一定不存在。因为没有原生伤害的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然而更有建设性的态度,也许是应该想一下,到底为什么会有原生家庭的伤害?
大约在思迪两岁多,我抱着她去一个朋友家玩儿。朋友有个三岁多的儿子,很快他们就发明了一个游戏,小男生从地上爬到沙发上,再从沙发背上跳下去,下面摆了垫子。
沙发是真皮,有点滑不太好爬,思迪在旁边看着,乐不可支,小男生爬不过去的时候,她还试图往上推他。
两个孩子银铃般地笑声简直要穿破了天花板,我从厨房端着饼干出来,第一反应就是一声呵住了他们俩儿。
两个孩子正在哈哈大笑,一下子就呆了,也许我过于狰狞了,小男生觉得自己闯了祸,哇地一声就哭了。
我想,如果我是我自己的孩子,我一定会讨厌我这个母亲,在我眼里这个游戏危险极了,可是在孩子们眼里,全是乐趣。
可是我是一个母亲,必须完成保护他们,规避风险的责任!
这只不过天天日日一个最细小,而且能用语言表达清楚的细节,人生还有更多事情,情景和际遇,更要加上父母的人生,层次和格局,应该说,原生伤害是确实存在的,但要懂得为什么存在。
给人当妈,尤其是在今天,每个妈心中想的都是,就算我做不了完美的妈妈,至少也要避免原生家庭伤害,让她们有个更加愉快的童年,可实事求是地说,谁做得到呢?
其实,在人生中,虽然不是全部,但绝大多数的原生家庭伤害,根本都是,那时那场景父母们无心无力,受到局限的无奈。
而为人父母要做的,也是最值得教给孩子的,并不是如何规避原生伤害,虽然这也是个看起来不错的方式,然而更加正确的思路应该是,如何认识自己的原生家庭伤害,而如何学会自愈,至少是共处。
我们并不应该也不用感谢伤害,但每一个伤害,都是划归自我的边界。
和自己和解的第一步,就是学会和父母和解,因为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若父母去了,伤害便永远都在。
卢璐:有两个女儿的留法服装硕士、作家,新书《和谁走过万水千山》,正在热卖。行走在东西方文化差异裂痕中间的,优雅女性自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