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看西川
西川的诗超越时空,超越理性,把自我内心的情感置于无限放大的位置上,追求自由的空旷心境,表现出对僵硬、冰冷、以及荒谬的工业文明的无奈与失落。但比起穆旦尖锐的呐喊,西川的情感更柔和,有种淡淡的失落和感伤,把内心的痛苦、愤怒、无奈与绝望建立在颓唐平淡的底蕴上,他反抗的方式不是对立而是超脱,把目光转向大自然的空旷和宇宙的永恒中,渴望找回失落的“人”的文明。西川的诗里体现的是神秘超验的唯心主义哲学,从内心体验出发,与理性与规律对立,穿插进个体与集体、自由与服从、人与工业的三种对立矛盾与反叛(尤其体现在《黑鸟》)。他的诗反映了八十年代的一代人面对工业文明的冲击和乡土文明的衰落时内心经历的迷失与挣扎,文明交替之际的痛感使他们倾向于追忆从前或者逃避于大自然中,以此安抚自己越来越焦躁不安的心,西川重视记录瞬间的情感体验,有点类似于西方的印象派油画。
工业文明给八十年代人带来的是集体的怀旧,给九十年代人带来的是失根的虚浮、迷茫和痛苦,“有一棵树生长的很快/直耸入云天/我们从半路出生/上面是圆木/下面是圆木/周围尽是灰色的虚茫”九十年代的人没有旧的回忆可追念,没有新的信仰可依从,城市建起了一座座花园,青年一代的心却留下一片片荒野。
另外西川的诗里提到里尔克、雪莱、济慈、莎士比亚、郝胥黎以及古希腊神话故事和历史故事,可见其被西方文化影响的渊源。如果说穆旦的诗像钢、像剑,是强力尖锐的呐喊,那么西川的诗则语言上更加散文化,有浓浓的怀旧意味和深沉厚重的感情色彩。
比较起当下诗坛,某些诗人的诗读来感觉脱离根系,脱离生活,追求过分玄妙高深的自我表达和意象。有走得很偏的“酸”味。过分注重个人脱离集体的表达导致了个人内心情感泛滥的软靡滥调,少了立足于时代国家民族人类命运的宏大气魄,艺术一旦只限于个性而忽视了共性必然难成经典,这是诗人自身的感悟力不足的原因。一个伟大的艺术家,必然与全人类同呼吸共命运,对他人以及民族共有的苦难有着某种悲悯情怀和敏锐的感受力,并能把这两者融合起来灌进自己的生命体验中成就诗行。西川和海子就是这样天才的诗人。“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而他们,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每个伟大诗人都是不幸的耶稣,为给他的子民带来福音死死地被钉在命运的十字架上,他们应该被爱,被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