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齐殿针锋相对 诸阎王各自肚肠
话分两头，这边我由谛听带着游览鬼道之时，天齐大殿内气氛却愈加严肃。
鬼道最高会议正在此地召开，泰山府君端坐于主台之上，四大判官侍立两旁，大殿中十张石桌前分别坐着十殿阎王。
他们分别是东方天尊一殿秦广王、南方天尊二殿楚江王、西方天尊三殿宋帝王、北方天尊四殿五官王、东北天尊五殿阎罗王、东南天尊六殿卞城王、西南天尊七殿泰山王、西北天尊八殿都市王、上方天尊九殿平等王、下方天尊十殿转轮王。
“今天召集大家来此，主要是为了商议两件事，其一是给大家通报一下新的断魂使已经就位，现正由谛听带着了解鬼道各部情况，稍后我给大家引见。”
“知道了，我在府中已经感应到了，相信诸王也都一样。”话说的是卞城王。
这卞城王一脸精瘦，颧骨前倾，身材短小，一副刻薄寡义之相。
“话说回来府君效率就是高，前天大家刚刚议定的事，今天就已经选好了人走马上任了，怕是物色已久吧。”卞城王继续用那略微尖利的声音说到。
“哦，是的。”府君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只是有些不自然。“实不相瞒，此人我的确物色已久，也找菩萨和天道玉帝商议过，我们都一致认为他是最合适的人。”府君所说菩萨乃是佛界常驻鬼道代表——地藏王菩萨，而玉帝自然就是我们所熟知的那位天宫之主。
“既然人是菩萨和玉帝都认可的，我等自然无话可说，只是我想再次强调一下之前会议的决议，这新任断魂使必须在鬼道监管之下行事，小心驶得万年船啊，府君。”发言的是都市王，此人相貌倒是比那卞城王英气不少。
“这点请都市王放心，断魂剑已加封印，只有我本人能解开，他只能在执法时才能使用，其余我也做了相应安排，可保万无一失。”
“那就好，其实倘若府君采纳我等意见，何苦如此大费苦心，将鬼道生杀大权交到一个人类小子的手上，这传出去怕是要被人笑话。”都市王继续说到。
听到这话，卞城王又再次说话：“都市王，如若按照你的意见，大神离位，小鬼当家。鬼道恐怕就不止沦为他人笑柄，怕是会万劫不复哦。”
“卞城王，请你慎言！我为鬼道苍生着想，何来万劫不复？！我看是卞城王舍不得王位，才如此危言耸听吧。”都市王声如洪钟，质问于他。
“你！血口喷人！”卞城王听到这话，一下子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怒指都市王。
“二位不要动气，其实二位所提方案均有可取之处，只是道统革新，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大家还得从长计议，请二位暂且平息争议。”府君见势头不妙，赶紧发话止战。
“今天第二个议题，就是继续商讨鬼道道统的革新方案，楚江王爷，您在诸王之中最为年长，您可有妙计？”泰山府君对着左边第一桌的一位老者说，语气显得十分谦卑。这位老者鹤发童颜，眉目似瞑，一副得道仙人模样。
“府君，依老朽之见，卞城王所言有理，都市王所言也合情，都是为了鬼道苍生着想，大可不必非要争个高低。”
老狐狸！府君心中暗骂。
楚江王接着说：“只是，既然是道统革新，我们就需要明确一点。为什么要革新？鬼道道统哪里出了问题？只有找到了问题的根源所在，道统革新才能有的放矢，才能为鬼道众生谋来福祉。”
“哦？那依您之见如何？”泰山府君倒想听听这老头子想说什么。
“在坐的可能都没有经历过，在1500年前，那时鬼道还隶属于天道管辖，鬼道道统秩序井然，哪怕是遇到孙悟空这种万年劫数也能化险为夷，如果当初不是天道和佛道出手，恐怕鬼道早已被那孙猴子毁了，何来今日。”
“老王爷，今天我们是在讨论今后鬼道治理的问题，是将来的问题。您提这些多年之前的旧事，于事无补吧？”此时坐在右边第一桌的秦广王说话了。
看了看秦广王，楚江王继续说到：“好，我们再回到刚才的话题，300年前，天道说鬼道众生灵智已开，宣布停止了对鬼道的管辖，鬼道自此独立运行，各位都是在那之后才来到鬼道任职。不错，这些年鬼道在大家的努力下，的确取得了不小的成就，现在酆都也成为了六道最大的城市，鬼道也成为了六道之中最繁荣的世界。”
“这确是事实啊，自从鬼道独立以来，在几代鬼道众生的努力下，鬼道获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在某些方面甚至超过了天道和佛界，只要再继续保持这个势头，相信超越他们也指日可待。”此时五官王跟秦广王一样，感觉到话头不对，赶紧打岔。
“五官王言之有理，但恕我直言，在这繁荣的表面之下，却深藏着严重的危机。相较人道和畜生道，鬼道的确比他们灵智要高，然而相较于天道、佛界呢，在坐还有谁敢说我们比他们更高明吗？鬼道众生，说到底依然深受五蕴炽盛之苦，也依然身俱七情六欲，这才是当今道统混乱的根源所在。此时如再不采取有效措施加以扭转，鬼道势必也要步妖道、修罗道之后尘，陷入无尽的战乱疾苦之中。大家想一下，妖道和修罗道，当年之繁盛可比今日之鬼道，然而战端一开，一切繁华皆烟消云散矣。”
这番话一出，所有人都明白此人的言下之意了。自从鬼道高层开始讨论道统革新以来，秦广王一派与五官王一派意见相左，一直相持不下、势同水火。秦广王一派认为重整道统的关键在于重塑高层权威，以严刑峻法服官、服民，重建鬼道秩序；而五官王一派则认为应当以民为本，效法人道的选举制度，选举鬼道众生都认可的人任鬼差，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鬼道官场混乱的局面。
然而令两派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楚江王的这一番言论却跳出鬼道，大谈天道和佛界，更以妖道和修罗道作为类比，大有让鬼道放弃独立，重归天道管辖之意。当今府君于30年前即位以来，一直励精图治、雷厉风行，是一位有为的府君，要让他放弃独立，重归天道管辖，那是万万不能的。
于是大殿内气氛紧张起来，大家齐齐望向坐于台上的府君，想看他如何表态。然而此时，席间一人却说话了，此人生得黑面长须，额头上有一月牙胎印，面相虽怪，但却透露出无比的威严和正气。
“王爷，刚才您说大家是在鬼道独立后任职，难道把包某忘了吗？包某于900多年前入鬼道任职，旧时故事我也略知一二。”
“噢噢，实在不好意思，恕老朽人老糊涂。包大人于北宋年间入朝，也是见多识广，那包大人认为老朽所言是否属实呢？包大人也可以给诸位讲讲独立前的事嘛。”阎罗王包拯在十殿阎王中虽不是地位最高的，但其人品声望却不比楚江王低，至今在人道他的香火依然鼎盛。
“依包某看，王爷所言差矣。诚然，鬼道在天道的管理下，的确秩序井然、道统有章，在斗战胜佛之乱时也的确伸出过援手。但包某却不认为这要归功于天道管辖，要知道孙悟空本就是天道和佛界的千年劫数，鬼道是遭到了无谓的牵连，事情最后解决了，但却要我鬼道对其感恩戴德，是否本末倒置？这是其一。”
“包大人言之有理！猴子本就是他们天道搞出来的劫数，我们鬼道被无辜牵连，最后却要我鬼道对其感恩戴德，这是何道理？”秦广王脾气一向刚烈急躁，早年是行伍出身，在阴帅营中门生故旧甚多，是鬼道武装力量的实际领袖，所以将鬼道主权和荣誉看得十分之重。
包拯没有理会他，继续说到：“其二，王爷一直在描述天道管辖时期鬼道好的一面，但为何却将阴晦之事避而不谈？天道供奉不足，要求鬼道每年将供奉一半以上交给天道；把对天道不敬之人或贬神丢入鬼道受刑，让鬼道成为天道的流放地；随意剥夺他人阳寿，或放该死之人还阳，导致人道正气不彰；更为甚者，为了彰显天道光辉形象，强令鬼道释放冤魂，导致人道大乱。”
“这一桩桩一件件均记录在册，楚江王爷‘年高德劭’，相信不会忘记和否认吧？”
“这……”听到这番话，楚江王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由此看来，在天道管辖之下，鬼道也并非极乐净土也，望府君和诸位深知。”
有些人，平日里无门无派，行事一向低调、沉默少言，埋头做好份内之事，在人群之中威望极高，将世事看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不说话便罢，但一说话便振聋发聩、无懈可击。阎罗王包拯就是这样的人，泰山府君明白，这样的人往往是决定力量天平的关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