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笋的春
风一层层暖过山峦,新芽长出来,绿色迅速染满草木,樱花展颜。
池鱼探出脑袋,吹出的气泡散成圈圈涟漪,我爸正蹲在塘边往里放新一茬鱼苗。小鲈鱼经过长时间的运输变得慵懒,躺在水面片刻才钻进深处。
“嘭”,大鱼跃出水面掉落下来。发生得太快,我只看到银光一闪。“那是鲫鱼。”我弟在旁喃喃。
就着管道的水流,我爸冲洗净一手腥味。还泛冷的活水不绝,直直注入鱼塘。塘岸的桂花树旁,我妈蹲在那里摘豌豆苗。
阳光洒在人身上开始有了温度,在兜里躲藏了一个凛冬的手掌伸展出来,泥土的翻新味传来,鼻尖轻盈。
生长破土而出。
草尖顶破薄膜,探出脑袋,四顾无人时才敢伸直脖颈,猛吸一口。家猫迈着懒洋洋的步子骤停,一低头就吃掉了长出的嫩草,连带那口万物呼吸之气。
猫索性躺下来,在田埂翻滚不休。我揉揉它的脑袋,摸摸它的肚皮,它便赖上我,在我脚边磨蹭撒娇。“喵”声随风扩散进万物生长的爆裂里,让人愣神。
晨露打湿的裤脚在暖阳里风干。人的体感里“生命力”开始裂变。
一整个枝头的花苞在喧闹,争抢着降临。白的,粉的,等不及要上演一场持久的“争奇斗艳”。
樱桃花来了。白的是先锋,掠阵示威,企图用纯色染尽人眼所及。粉色紧随其后,轻轻柔柔飞在风里,荡进人心深处。
梨花不甘人后,花骨朵孕育得贼大,一夜风来便尽数展颜。你凑近些瞧,吵闹声便清晰可闻。
杏花先是红得过分,等到攫取完人的注意力,便开始褪色成粉红。屋前那棵“原本死去”的杏树独木又在新年里发了芽,等到暑热袭来,还能长出一串串果实。这是后话。
白果叶来得晚了,没逢上花期,却跟枯木逢新撞个满怀。
槐杨成片醒来,南雁飞回,衔泥在我家房梁上筑巢。那高高的房梁上,两只母鸡静坐着。
我打量母鸡片刻,便溜进打米房摸出几枚鸡蛋,立在院坝里复又打量着两只母鸡,它们还是不睁眼,靠在电表旁听电流声——这也是老屋仅存的人的痕迹。
乍暖还寒时候,生命的热烈燃尽在风里。绿色爬满山,也把生命力带回。虬枝不变颜色,躲藏不及的躯干嵌在层层绿意的缝隙。偶一抬眼,山里的风便吹了过来。
【石笋:力图准确记录大时代小人物、小人物大情怀。我们走得太快,总忘记要给这个世界留下点价值。等你一起,山海奔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