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棠慕事（二）

      “在下慕清，此番从京城出来游历......”说话声隐隐约约地从隔壁传来，季云棠竖起耳朵仔细听，不仅什么也没听见，反而被自家长姐发现顺带教训了一通：“小小年纪还学会听墙脚了啊？出去玩去，别在这里偷听了，大人的事，你是听不得的。”季云棠垂头丧气地走出院子，“季云棠！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跑下山来了！害得我们在山上找了你可久！”一边跑过来一边高声喊话的男孩正扶着膝盖呼哧呼哧的喘气。“对不起啊......二虎哥，下次我请你吃糖好不好？”那小少年一听有糖吃便不说什么了，摆了摆手，“那算了，不提这茬子事，棠儿妹妹，能给我口水喝吗？从山上一路跑下来真是累死我了！”

      “有的，二虎哥你先进来等着吧。”李二虎跟季家也是熟人，就没有计较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大大咧咧地进了屋坐下。正在季云棠去厨房里给李二虎倒水喝这段时间里，慕清从房里出来了，听到脚步声的李二虎一抬头，还以为是季云裳，张口便是：“云裳——”李二虎愣住了，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个三四岁的少年是谁啊？竟生的这般好看！被那桃花眼扫过，李二虎竟不争气的脸红起来。看那身衣服，应是什么世家里的公子吧，来无色镇做什么？“二虎哥，你的水！”季云棠端着一大碗水小心翼翼地放到桌上，生怕撒了一点。“哦，谢谢棠儿！”李二虎咕嘟咕嘟灌完一大碗水，站起来，“那我走了！”“二虎哥再见！”

        慕清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镇子里的人都是这般......慕清不敢想下去。刚刚那个可爱的女童也逃不过这样的命运吗？慕清眼前闪过季云棠那双清澈如泉的眼睛，她就像那海棠一样明丽。慕清开始心疼这个镇子里的人，不管是年迈的老人还是无忧的孩童。慕清长叹一口气，打算在这个镇子里到处转转，在北方这样宛若江南水镇的地方可不多见。

        他漫步在青石板路上，一条河穿镇而过，清的能看见水底的卵石与摇曳的水草，曲折的河道恋恋不舍地让水流的速度慢下来，贪婪地享受着片刻的宁静，又再次欢唱奔上旅途。街上身段玲珑的女子频频向这边暗射秋波，被女伴调笑后的脸颊迅速升起两团酡红，笑闹着远去了。镇上的人们都将好奇的目光投向这个陌生的外来者。

        “真是宁静祥和的地方，可惜我姓慕。”慕清趴在桥的石栏上，盯着水面上缓缓飘来的粉色花朵，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叶子被撕成碎片撒进河里，时起时沉。谁也不知道现在的盛世还能维持多久，边关的胡人一直都蠢蠢欲动，战时随时可起，京城的王侯们沉醉在奢华之中，一个个都是道貌岸然的贪官！“好儿郎自当去边关大杀四方，在京城里躲着想什么男人！”

        想到这里，慕清忍不住狠狠地对那朝廷里的狗官骂上几句——包括慕家。可是自己又能做什么？真的跟魏洵一起参军镇守边关吗？说到魏洵那小子，他可是严肃得紧，看起来比自己更像个苦练武功的，谁知道那家伙脑子好使的不得了，可惜他那又臭又硬的脾气，不然到官场上绝对是八面玲珑把那群老狐狸玩的团团转的人精！

        想到好友，慕清不自觉笑起来，眼中满是怀念。这才离开几天啊！我慕清可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不过那污浊的京城......不回去也好，就是魏洵，唉，早知道这次出来带上他了！

        日上三竿。五月的阳光还不算热辣，慕清打算到街上的饭馆里随便吃顿饭，就此别过这个小镇。他一摸自己的腰间，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因为什么才来到无色镇：他现在穷的就剩这身衣服了！该死的小贼！如果不是钱袋被偷，他才不会落到这种无处可去的境地！慕清苦着脸兜兜转转又转回季家门口，犹豫再三轻轻地敲了敲大门。听到敲门声，季氏扔下女红从房间里快速走出来，打开门一愣：“慕小公子？”

        慕清十分不好意思地开口，耳朵变得通红：“那个......我带的盘缠在来到无色镇之前就被贼偷了，我可否在这里借住一会？”温婉的妇人看着面前因为这件事感到尴尬的少年面上带了几分笑意：“出门在外，谁没点难处？不嫌弃我家贫寒就好。”季云棠听到说话声像只活泼的小鸟儿从屋内蹦出来叫着：“阿清哥哥！”眉眼间满是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