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暮如梦

    听一茬曲，思一秋人；邂一檐雨，余一烟梦。与江南的初识初知，就在这个初秋的时节。曾经在诗句里看到许多诗人对于江南的喟叹，里面用的最多的一个字，便是“梦”。“梦”之一字，缥缈如雾，虚幻如尘，却分明牵动着许多人的情思。于是在文人的梦境中，此心安处不是吾乡，而是江南。

    古往今来，多少人梦入江南烟水路，却无法行至江南。而这次，在秋凉的讯息刚被携卷到南方的时候，我来到了宏村，传说中的水墨江南。

    抵达宏村时已近下午，秋天的日光不很强烈，刚好照耀在树枝和山林上的时候，衬得这枝桠更加地青碧，这远山也似抹上了一层黛色。待走进宏村大门，印入眼底的便是南湖。有水处即有人家，而这水又给周遭增添了几分灵动与婉约，让这古迹不流于老旧呆板。在湖边矗足良久，只见山色掩在湖光与青砖黛瓦之后，高高的马头墙倒映在湖水之中，使人一时分不清是这山水如画，还是画里入了山水。

    湖上有一座拱桥，名为画桥，乃仿杭州平湖秋月所建。桥对面即是村里的住家，一般来说都要走过这座桥再进入各种曲折九拐的小巷子。桥的两头都是与湖面平齐的长堤，可余两人通过的距离，但是没有设各种栏障，行人经此都会主动避让对方，这已然成为了无需言明的规矩。在长堤的始末端，会看到湖中几畦绿中泛碧的水藻与不时飘落的枫叶一同被切割成段的竹节圈庇成不一的形状。

    走过画桥，走进入口繁多的小巷子，立时就失去了方向。即便口里不住念叨着“逆水入村，顺水出村”的秘诀，可还是绕着村子兜了好几个圈。在指示牌的指引下，终于来到了月沼。月沼是一个形似半月的小塘，北端是汪氏宗祠，因而周边成为了人们嬉戏玩耍的共享空间。去的那日人不多，月沼的美得以一览眼底。蓝空托起人家的炊烟，高翘的屋檐挂满红色的灯笼。塘边屋舍跌入柔波微动的塘面，一位鬓发皆白的老爷爷撑着竹筏在月沼中心打捞落叶。身边不时有人行过，夹杂着片言只语，我只觉得此时无比静谧，日子都变得慢了起来。

    在巷子中穿行了大半天光景后，日色渐渐暗下来。一旁的木栅栏上倚附的丝瓜藤蔓绿得正好，正兴致冲冲地生长着，而它的触角早已不自知地攀上瓦檐和墙边，在余晖的照影下现出明媚的黄色。日色即将消失，人群开始往出口聚集。沿着水流走出村落，在新修的道路旁看见不远处一位农人正赶着马车走来。最后一抹阳光照耀在他的身上，他的四周洒下斑斓的剪影。游人们在离去，汽车的发动声带走一波又一波的喧扰，而他仍旧不疾不徐地驱马走着，就像过去的每一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