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采芑》：文艺范的战斗檄文

《小雅·采芑》：文艺范的战争史诗

薄言采芑，于彼新田，呈此菑亩。方叔涖止，其车三千。师干之试，方叔率止。乘其四骐，四骐翼翼。路车有奭，簟茀鱼服，钩膺鞗革。

薄言采芑，于彼新田，于此中乡。方叔涖止，其车三千。旂旐央央，方叔率止。约軧错衡，八鸾玱玱。服其命服，朱芾斯皇，有玱葱珩。

鴥彼飞隼，其飞戾天，亦集爰止。方叔涖止，其车三千。师干之试，方叔率止。钲人伐鼓，陈师鞠旅。显允方叔，伐鼓渊渊，振旅阗阗。

蠢尔蛮荆，大邦为仇。方叔元老，克壮其犹。方叔率止，执讯获丑。戎车啴啴，啴啴焞焞，如霆如雷。显允方叔，征伐玁狁，蛮荆来威。

讲我大中华是礼仪之邦，还要从最野蛮的征战说起。

大概从上古时期，就有“师出有名”的做法。据说那个时候，有德馨的部落首领，要降服其他的部落力量。一方面要等到那个部落失德离心，另一方面还要大费周章的准备一支威武的仪仗队，尽可能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文学史上颇具才名的骆宾王，有一篇鸿篇巨制的文章，题目就叫《代李敬业讨武檄文》，简称《讨武檄文》，也就是讨伐武则天的战斗动员书。可见，在大唐，文职人员在军事力量中的地位和作用是颇为重要的。

《三国演义》中，有一幕两军对垒，诸葛亮战阵前骂死王朗的戏，虽然有些戏说、演义的成分，但透过这一幕我们也可以多少洞悉一些中国的“文战”局面。

汉朝的兵制，公民到了二十三岁开始服役，每三年服役三天。这个制度当然是从更早的春秋甚至上古沿袭下来的。制度本身的设计，考虑到男子从二十岁开始有劳动力，然后种三年田，总会积累下一些积蓄，然后便有能力服役了。我们很难想象，一个新上岗的士族，在三天之内能产生什么样的战斗力。这一时期的全员兵役制，差不多就是为了组建一支以“威慑”为主要目的的文艺部队。

实际上，中国战争史上的文艺范还要继续往前追溯——《诗经》中的这首《小雅·采芑》差不多可以算是一个有文字记载的源头。

《小雅·采芑》说到底就是周宣王的卿大夫方叔对荆蛮发出的战斗檄文：

采呀采呀采芑忙，从那新田一路来，不觉采到菑田旁。大将方叔临此地，战车追随三千辆，士卒舞盾操练忙。方叔统帅自有方，驾起战车策四马。战车俨整气昂昂。大车红漆作彩饰，竹席帷子鲨鱼箱，牛皮胸带做马缰。

采呀采呀采芑忙，新田走来采芑郎，不觉来到村中央。大将方叔来此地，战车追随三千辆，龙蛇大旗鲜又亮。方叔统帅自有方，车毂车衡皮饰装，八个金属大铃当。朝廷礼服穿在身，红色蔽膝亮堂堂，绿色佩玉响玱玱。

鹰隼振翅疾飞去，直抵云天做高翔，忽而落下栖树上。大将方叔来此地，战车追随三千辆，士卒舞盾操练忙。方叔统帅自有方，鼓手击鼓传号令，摆阵训话军威壮。战风凛凛我方叔，击鼓咚咚布阵忙，整军进退气势壮。

愚蠢蛮荆不自量，与我大国结下梁。想那方叔列三公，谋划焉可不大壮。方叔统帅有法章，战止自有其思量。战车行进响隆隆，隆隆车声震天响，战车呼啸响彻天。威风凛凛我方叔，曾伏玁狁于北方，威服荆蛮再请赏！

此外，一首诗，因为一个词，或一句话的创造，达到了后人无法超越的地步，便算得上是“诗”有所值了。这首《小雅·采芑》有两处为后人所引用的地方：

南北朝时，吴均的《与朱元思书》中有一句名句——“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这句话中的“鸢飞戾天”从“鴥彼飞隼，其飞戾天”一句中，不难找到渊源。

今天，城市名称中“新田县”，公司名称中“新田置业”，“新田”二字的源头大概就在这首《小雅·采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