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总是值得期待

谈到立春，我不禁会想到雪莱的《西风颂》“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无论冬天多漫长和寒冷，过了立春，终究是强弩之末了。春暖花开总是会到来的，春天总是值得期待······生命应满怀希望。

“立春一过，实际上城市里还没啥春天的迹象。但是风真的就不一样了，风好像在一夜间变得温暖潮湿起来。这样的风一吹过来，我就可想哭了。我知道我是自己被自己给感动了······”这是《立春》的主人公王彩玲的独白。王彩玲孤独的艺术梦想，她对艺术充满着希望，就像在冬天期待着春天一样，她对艺术的热爱与追求，就像那春风吹又绿的小草，在经历过寒冬和烈火后依然生机勃勃。王彩玲对唱歌的梦想使她的生命充满痛苦，但我们又分明在歌声里听到太多无法言传的感动——生命的意义。

但听到王彩玲在碰壁后再次唱到的普契尼的《为艺术为爱情》“在这痛苦的时刻 为什么 上帝啊 为什么对我这样的无情！”让人心里一紧。这首歌，这歌词，放在王彩玲的身上都是那么贴切。这似是在告诉我们：生活的理想和理想的生活的执着的思考和被现实残忍的粉碎。

影片前段，人潮涌动的自行车大军，小城广播电台播出的女高音歌唱《慕春》，正是师范学院音乐教师王彩玲的歌声。大批骑自行车人马中，停下来一个听歌的男人，为什么人群中只会他一人用心在听呢？唱歌的王彩玲到底是怎样的人儿呢？这幕场景发生在暮春，茫茫人海中，屈指可数的知音也告诉我们，无论王彩玲是谁，她终究也是个孤独者。

王彩玲只是小县城一所师范学校的音乐教师，但她酷爱歌剧，她希望唱着《慕春》成为北京中央歌剧院的首席女高音，她希望凭着自己的《乘着歌声的翅膀》有一天可以唱进巴黎歌剧院。为了自己的理想，她每年跑北京，她花钱购买北京户口，她每次都要去中央音乐学院面试……她总是告诉周围的人，“我去北京了，中央歌剧院正调我了，他们请我去看《托斯卡》”。美丽的梦想和谎言的调和的产物是灵魂的扭曲。她的一切都是由这句美丽的谎言拉开的序幕，谎言是王彩玲在那个小城的呼吸，黄四宝，胡金泉，周瑜，高蓓蓓因此走进她的生活，谎言当然不能长久。在维持谎言的过程中，我们看到了追求艺术梦想的辛酸。她孤立于小县城的环境，她信赖的人最终对她进行了彻底的欺骗，而爱她的人却不理解她，但是王彩玲并不为此放低自己，她对周瑜说“宁吃仙桃一口，不要烂杏一筐”，来表明心志。

“每年的春天一来，实际上也不意味着甚，但我总觉得要有甚大事发生似的，我心哈儿总是蠢蠢欲动。可等春天整个儿都过可了，根本甚也么发生。我就很失望，好像错过了甚似的。你能明白哇？”这是王彩玲带高贝贝去北京时在火车上时说的。在经历了这么多的打击，王彩玲似乎明白了什么。王彩玲一直未婚，终于她到福利院收养了一个孩子，但这个孩子有兔唇，这似乎和她一样，但她交给了孩子很多的知识。王彩玲把这个孩子当做自己的理想和人生的有效延续，当她带着孩子在天安门广场听歌声响起，王彩玲的期望似乎也真的得到了某种平静的延续……

也许有人会说王彩玲心比天高，有梦想，但却不得以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低头，最后，放弃老师的工作，去卖肉。但我觉得她没有低头，她的低头是有限度的，她的低头还是一种“王彩玲式”的低头。最后她选择不唱歌了，为了生存去赚钱，她很辛苦地工作，卖肉，但是她并没有随便找个男人嫁了，这就是王彩玲的尺度，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王彩玲的妥协是有原则的妥协，而想到同样追求艺术之梦而不得志的几个人：多次报考中央美院却屡次落败的黄四宝；想要学习歌剧的工人周瑜；痴迷芭蕾却被人误以为同性恋的胡金泉；利用别人的同情心想要成名的高贝贝，他们表现了追逐自己梦想和实现自己价值的不同过程。他们也曾热烈的追求理想，但最后的结果却各不相同，他们与王彩玲曾经也算是一类人，但理想与现实的矛盾，以及他们那扭曲的心造就了以后的他们，黄四宝成为黑婚姻中介的老板，胡金泉入狱等，其实这些都与王彩玲的执着形成了对比，这也正是王彩玲的不同之处。

顾长卫说：人有一种很伟大的力量，那就是繁衍能力，不只是生命的延续，还复制了一个人的个性、审美、理想，对于王彩玲来说，她没有机会做到这一点，但她能做的是去福利院收养一个像她一样看上去并不完美甚至是有唇裂的小孩，她让孩子弹钢琴、学奥数，其实是想圆自己未能实现的梦想。“离理想越来越远”并不是悲剧。人生没有绝对的悲剧。正在经历所谓悲剧中的人其实很伟大，《立春》的开头说“立春一过，城市里还没有什么春天的迹象，但风真的就不一样了！”还有，“立春一过，我心里就蠢蠢欲动了”。其实这都意味着一种潜藏的生机，立春的那天也许窗外还是白雪皑皑，但心情一定是不一样的。这就决定了王彩玲的不同。

王彩玲的那种对理想的执著与坚定，不得不让人叹服。我们常说“不放弃，不妥协”，但我们当中的又会能有多少人可以做到。不得不承认，王彩玲的之前谎言，照亮了王彩玲的生命，也支撑了王彩玲的信念，这样的谎言，显出了那么明亮的生命的质感和美感，也给人那么强烈的生存的信心和力量。

王彩玲是一个代词，代指那些一直执着的追求着自己梦想的人们，他们可能也像王彩玲那样经历过爱情和生活的伤痛，但却依然执着的面对梦想。其实，我们都是王彩玲，人生路上前行的我们都有信念和目标，我们都曾经执著，我们都曾体会到生活目标实现的不易和艰难，我们都曾有迎难而上的勇气，也如王彩玲一样，我们的人生目标也许终于不能实现。我们都是王彩玲，无论最后的结局怎样，但我们努力过，我们追求过，我们的人生也是丰富的。

从影片的开始到结尾，王彩玲一直是孤立的个人奋斗。她四处碰壁，怀抱有朝一日登上巴黎歌剧院一展歌喉的梦想，精神上无依无靠，对于歌唱艺术的追求那样遥不可及，甚至是异想天开，她是不是孤独呢，但似乎艺术家也大都是孤独的。

《立春》的结尾，用虚拟的王彩玲在歌剧院舞台上的华美演出场景来安慰王彩玲，景结束后影片打出的那一行字：谨以此情此景献给王彩玲。我觉得这不仅是对王彩玲的安慰，更是对所有在生活中奔波的人们的安慰，王彩玲也是千千万万个为梦执着的人们的缩影。在小说《基度山伯爵》里面就有一句话曾经激励、感动过无数读者，“人类的所有智慧都包含在两个词里面：希望和等待”。我觉得用这两个词来概括一下影片《立春》很是恰当。春天总是值得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