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子记（六）

饭菜差不多都上了桌，一家人也坐下了，婆婆手上还抱着刚醒过来的小奶娃。正式吃饭前，公公寒暄了两句，大意是祝大家新年顺利之类的，还顺带感激了下亲家母的辛苦下厨。

餐桌是那种常见的长方形，能容纳六个人。婆婆坐在上席，姑娘和亲妈一边，老公和公公在另外一边。自打小毛头出生以来，公公还是第一次见到孙子，自然喜欢得不行。一顿饭就没怎么好好吃，一直在逗弄着小孙子。说来也奇怪，这么小的孩子大概已经能分辨出来自家人，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爷爷，小家伙居然一点都不认生，频频伸出手要爷爷抱，嘴里还咿咿呀呀的嘟囔着，别提多可爱了。

本来姑娘想去抱孩子的，结果一看这个情况，也只好坐着不动，总不好去打扰了爷孙俩的欢乐时光吧。再说了，没两天公公就要回去，她这么火急火燎的非要去抢孩子，难免会让公公多想。她安慰自己：公公喜欢孩子是好事，别太着急了。但终究是个直性子的人，脸上渐渐流露出来不快，饭菜嚼在嘴里也没了滋味。

亲妈感觉到了她的情绪，用手肘碰了她一下，然后夹了一筷子凉粉到她碗里："尝尝味道怎么样？"她回过神来，勉强自己把食物咽下去。本来她打算就这么强忍过去算了，没想到一个意外让她爆发了。

婆婆抱着孩子，一直没怎么吃东西。姑娘的老公吃得差不多了，就跟婆婆说：“妈，宝宝交给我吧，你先吃点儿。”说着就伸手把孩子抱了过去。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小毛头居然不干了，在爸爸身上哭天抢地，又是嚎又是咳的，哭得厉害了，“哇”的一声，把吃下去的奶全都吐了出来。姑娘一下坐不住了，三步并作两步跳过去，把孩子夺了过来。

厅里一阵混乱。老公慌忙跑去换衣服，亲妈赶着去厨房拿抹布，公公冲进卫生巾拿拖把，姑娘抱着孩子一个劲儿的颠着，哄着。没成想孩子越哭越厉害，一边哭还一边扭动身子，根本不给自己的亲妈半分面子。

婆婆急了：“你别颠他啊，这么小的孩子，颠来颠去的，脑子给颠散掉了！”姑娘心里着急：不是都说孩子最亲妈妈的吗？我这儿子怎么回事啊？怎么哄也哄不好。

婆婆一边讲着“你不会哄，还是我来吧”之类的话，一边往姑娘身边凑。伸手就想吧孩子抱走。姑娘心里的火气腾腾往上冒，憋了好多天的话冲口而出：“我是他妈，他在我肚子里装了整整十个月，我不会哄谁会哄呢？您别管了！”一边说着一边往自己房间里走去。

她把孩子放在床上，轻轻的拍着，一边拍一边哼着小曲儿。她说得没错，毕竟是亲生的，天生的血缘谁也代替不了，孩子渐渐不哭了，还望着她笑。她把孩子抱起来放在胸前，孩子可能是听到了母亲的心跳声，越发平静了。她看着儿子粉团团的小脸，忍不住亲了一口，小毛头抓着她腮边的一缕头发，一边玩一边咯咯的笑出声来。

姑娘给儿子换好尿布，换上干净的衣服，心想：其实现在她不需要婆婆帮忙，自己完全可以带好儿子的。她不想要婆婆夹在她和儿子中间，总有种被喧宾夺主的感觉。她自己的孩子，她要自己照顾。她决定：从今晚开始，她不会把儿子送到婆婆那里去了。

想得太入神了，她没有注意到客厅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