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富阳

20200919 杭州富阳 小雨转阴.20/19 星期六

没有想到，两个月后的九月的这一天，我又来到了富阳。就像事隔一年后的初秋，再次去拉萨一样，是我没有想到的。

有生之年，但愿还可以第三次去拉萨。同样的，也想再来富阳。其中的原因，想必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的，也是我不能够完全说得清的。事实是，我来了，又踏上了这块吸引我脚步的地方。

记得第一次来的那天下着雨，正是七月的讯期，富春江涨水的季节。今天来的时候，富阳仍是雨天。是巧合还是说这是个原本多情的地方呢？

1，恩波桥头“算命”

下午三点过后，雨停了。地面还一层湿，映着光影的亮光。南方的空气湿润得多，设想久处，又会觉得它有一股忧郁之气。走在街上，有淡淡的香气。桂花就要开了。九月的初秋，这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

信步的，就来到了恩波桥。桥头的公园，撑着三两红的绿的太阳伞。其中，一位老阿姨坐在伞下，面前小桌的一张红纸上，写着“一算就准”的字样，还有一个长形的盒子，装着一张张的牌签。

本来我都走过了，忽儿心生一念：要不算算命吧？好像正处在茬路口，迷茫不知所往？又有好奇的心理：且看它怎么说？

往回走到阿姨的面前，问，怎么算啊？阿姨说，三十块，这牌签你用左手抽三张。

其实，和家乡“抽牌子”差不多。若干牌子，上面有图有字。有非常好的，如鲤鱼跳龙门。也有不好的，比如竹篮打水之类。

向来，我是不信算命的。如果命都可以算出来，岂不是神仙。如果可以先知，“祸”是可以避的，“福”一定也是可以抓住的。当然，依据现实情况，三年五载，有些是可以预猜的。甚至说，一个人的命运，富贵贫苦，也是可以预见一些的。

但于算命先生，总以为不过哄哄人罢了。正如家乡俗话说，算算八字，养养瞎子。

看上去，阿姨的眼睛也像是“瞎”了。问起，她说在小时候生了一场病后就看不见了。我又问她，这些桌凳雨伞你一个人怎么搬呢？我是天真了。阿姨说，有老伴来帮忙的呀，我家就在这附近。

更奇怪的是，阿姨虽看不见，而我抽的三张牌子，她都知道上面画的是什么，写的是什么。用阿姨自己的话说，我可以用手摸出来，做了记号的，一摸就知道了。比如一张牌子的右下角，有凸起的“T”字符，阿姨就知道是第“5”张，是“鲤鱼跳龙门”的内容。

我抽的三张分别是，“穆桂英挂帅”，“梦中得宝”，“鲤鱼跳龙门”。

阿姨一张一张的分别跟我说了好些话，只是都不太记得住了。大概说了三个方面的内容。其一说到婚姻。说我不能早婚，结婚早了会离婚；其二说到求财。让我不要投股，意思是叫我自个干。小心被人骗。还是干老本行的好；其三说到运气。说我明年有大不顺。本命年嘛，让我小心。我问，你说的不顺是指那个方面？阿姨说，求财方面。并且说，你明年有一段桃花运，但不要太相信。这个桃花运里的女人是一个很强的女人。我说，是不是像穆桂英一样，很历害。阿姨说，是的，是的。我听了都笑了。

阿姨今年有72岁了，精神还不错。她的眼睛眯合着，虽看不见，但给我的感觉，有着精明与世故。当然，也有她的圆通和善良。总之，这命算下来，几乎说的都是好听的。并且，我的手气也不错。“坏的”、“不好的”牌子，一个也没有抽到。

只是我看，福祸相依，信与不信全在自己。比如梦中得宝，自己解释就不是很好。宝是得了，可惜是在梦里。呵呵，不是么。图画的是史湘云，这一点倒让我喜欢。因为我喜欢史湘云的性格，富贵大小姐家庭出身，开朗大方，直率无心计，爱笑。只是后来被卖，流落在游船上。（史湘云的归宿怎样？我对红楼也是半知半解）

事先讲好的，扫码付了二十块。阿姨嗔笑着，便说我小气。我也笑了，说，我本没打算算命的，我也不太信（本来几十年也没算过），路过这，加上天开始下小雨，无聊的，只是想与阿姨聊聊罢了。我知道，阿姨说我小气，也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我曾对乞讨的残疾人或妇女幼童表示过爱心，也曾献过血。对于小气，或许我是不够大方，但我有我的准则。

2，又走到“春江第一楼”

从恩波桥往回走，自然的又来到了江边。江水比七月来时，回落了足有丈余的样子，露出浅岸边的岩石，树草也都站在了岸上。沿着堤岸往郁达夫公园方向走去。因为是下雨的阴天，江面连着天，茫茫苍苍，一片灰色。

远远的传来嗡嗡嘟嘟的马达声，一只接着一只的拖船，溯水而上，想必是从杭州或更远的码头装运来有关的货物，往上游的桐庐或建德的地方去。浅岸边有乌桕树，也就是家乡的“木梓树”，一到秋天，叶子变红，像一面彩旗，煞是好看。岸上有太阳伞，伞下摆着桌椅，是露天的茶座。

走在江边，走过郁达夫故居，总让我生起这样的一幕：小时候的郁达夫，坐在江边的堤岸，望着江面来来往往的船只，发着呆，盼想着娘什么时候回来。而侍女翠花就在堤岸下的水边淘洗，完了上前来，牵着达夫的小手，爱怜的说，饿了吧，你娘要明后朝才能回来哩。我们回去吗？这一幕傍晚日暮的画面，翠花的爱护，小郁达夫的沉静，一幅有心事的样子，显出的成熟气质，又让我陷入其中的情形，一回一回的做着想象。

郁达夫在他“自传”文中，不少说到家乡门前的富春江，不远的田野，附近的鹳山，还有说到“春江第一楼”。站在楼上，望着江面上来来往往的帆影，耳朵里的嘟嘟声。此时，我也站在江边，看着拖船上游，听马达声声，此情此景，仿佛与他与那个时空相合了。

沿着石板铺就的阶梯，我来到春江第一楼。正可以远看开阔的江面，富春江在这里大拐弯，温柔的抚慰着这个小城。往上是富阳大桥，往下游是富春江第一大桥。这桥横卧江面，像是水天间串着的一条珠线。

从傍晚看到天暮，天色黯了下来。

亮灯了，一条直线的排列，渐渐的由白转黄，倒影也变得细长，更清晰。灯光跌入水面，映出一条条长长的光影，仿佛成了桥的一根根的桥墩，扎入在水中。

江水与岸石轻轻的撞击，发出一声声的呢喃，偶尔传来一两下虫鸟的叫声，鱼儿翻水咕咚的声响，不远处鹳山上隐约的人语。再有就是安静。

望着一线的桥，茫茫的水面，我想，在遥远的拉萨或北国，这样的江南天地，湿润的水乡景色，是难以感受到的吧。

有那么一刻，我感到是幸福的。感到生活的一点诗意，一种无言的美，与此时的身心贴合。心里在说，就算这样死去，也是可以的，也是幸福的。

返回旅馆时，来鹳山沿着江边步堤的，尽是散步的人们，他们都吃过夜饭了吧，而我的肚子，正咕噜噜地在叫，也一遍遍地催促着我“回去”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