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南国往事(三):飞往南国广州(1)
1、飞行高度
非常幸运,此次旅行有一位公司经理,与我们同行。王先生是成都市地方产品经营部的经理,与J的银行打交道甚多,L早已耳闻他的大名。王经理牛高马大,魁梧结实,胖而有形(方)的脸,洋溢着和蔼的笑容,言谈侃侃,缓急有度。
为了记住瞬间的印象,L坐在飞机窗边的座位上。这时候,L与J的心倒底还是有些紧张,不住地向命运暗暗祈祷:可别出事啊……
发运机隆隆声起,飞机开始缓慢地在跑道上滑行,及至弯行到主跑道时,突然抖动着加速,吼声如雷,继而机头抬升,机身爬高,人便往后仰躺着了。机场的灯光,以及渐次扩大连片的城市灯火,倏忽间被黑暗代替,窗外混沌一片。突然,东方天际闪现一缕微红,却很快消逝。与暗黑一样,似乎脑子里也一片黑暗,尽管L不断地嚼嚼着口香糖,咽着唾沫,头还是膨胀得厉害,耳朵塞得紧紧的。飞机越是爬高,L越是发晕,难受极了。
上帝的使者解救了L!在这样的飞行高度,奇观,出现在窗外——飞机终于钻出了四川盆地上空厚厚的云层,东方天使,一条很长很厚的金色带子飘浮着。这哪里是“上帝的使者”,这分明就是上帝衣衫上的一根金色飘带哩!
飞机微微摆动,紧贴一望无际的云海冥冥飞行。前方扑来乌黑的云阵,很快将“金带子”淹没;机身在上升气流的冲撞中,不停地颤动着,又爬升到了新的飞行高度。机身下面,乌云好不得意;但天边已经发白,尽管西望仍然是微蓝和灰黑色的世界。这时候,L才得以在微亮的天光中,看见了窗外巨大的机翼:它摇晃着,仿佛一柄利剑,准备刺入乌云。这时,飞机突然倾斜,云层一下升到头上,人机一同掉进云谷;云层忽而一下又跌到下面,人机一同抛出云谷。一阵剧烈颠簸,心仿佛悬了空,乘客们一片失声惊叫。
待飞机平稳后,脸蛋儿漂亮,体态丰满的空中小姐,送来点心和饮料,以及留作纪念的钱包或旅行袋。这使L想起登机后,空中小姐们向乘客介绍安全常识,一边告诫在紧急情况下应该如何如何,一边机械地做着示范动作。
云天相接处,越来越明亮。云,被染红一条细细的线,像是悟空的金箍棒。这顽皮的泼猴!想是猴哥在天庭的八卦炉里炼就了火眼金睛,一个筋斗去了西天,西天便映出雾状的桔红。而天庭里早于云层边爆出明亮的红色,先是一点,继而如半个染红的橄榄,片刻之后,太阳探出来大半个身子,金色的温暖的强烈的光芒,铺天盖云而来。
在炫目的光芒中,天空变得纯净、瓦蓝,云层上铺下几条长长的亮亮的带子。这时候,望下面的云海,是最适意而舒爽了。天空中失去了贴近的单个的对应参照物,天蓝蓝,云茫茫,飞机便根本不是在飞,而是镶嵌在浩渺无边的天际中。你感觉到的是空间的凝固与时间的静止,“天堂”里安静得出奇,尽管机舱内仿佛是一个纺织车间般地聒噪。
乘客们已经“远离”了地球,在一万米的飞行高度已经没有了气流的冲撞,飞机很平稳。太阳升高了,整个云海都被照亮。云丘隆起,光影楚楚,更有大片大堆的白云,悠悠然地悬浮,这种影像,大地人间大约就没有什么可与之媲美的。机翼反射着阳光,耀眼炫目。这时,飞机又略略升高,乘客们又看到云海变了沙漠,一朵朵的棉花变了细细的沙粒,有的地方凹下去,一如避开阳光的水池子。飞机迎着太阳向东南飞行,空气渐渐热了些,两件毛衣都有些穿不住了。
已经飞行了一个多小时,一直在四川、湖南上空密密的云层上。飞机遇到气流突然倾斜,左窗外一片瓦蓝,一片阳光。当机身稍稍平稳后,L发现云层下隐约闪现出山峰,这就是说要飞出云海了。下面的山岭,大约就是广东西北面以越城岭为首的南岭群山(湖南占了五岭之四岭)了。
原拍摄图片(配图)这时,广播中说大约20分钟以后,飞机到达广州白云机场,地面温度14摄氏度。不久,飞机开始下降,耳膜立即感到压迫的不适,头脑阵阵昏胀,身体时感悬空。看见了下面大地有黑色的山脊,蜿蜒如蜈蜙。这条山脊忽又被云层挡住,云层忽又变了雾气,准是飞机在钻云层下降了。
果然,雾气中影影绰绰,露出另一派气象,这不再是“天国”的神秘与静谧,而是人间的繁华热闹的世界了。你看,绿野中穿过白色的公路,缀着稀疏的村镇与密集的城市。飞机继续下降,河流仿佛曲折地往上流动着,珠江上航行的轮船与海珠大桥呈现出倾斜的景象。看见了高楼、住宅,且愈益密集、清晰。嗬,工厂的烟囱、汽车、行人、铁路、碧绿碧绿的田畴……你根本不暇细观,不知是它们扑入你的眼帘,还是你急切地投进大地的怀抱?
飞机的机轮略微冲撞着机场跑道,弹跳了一下,稳稳地着陆了,L与J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阿弥陀佛”,不信教的他俩也咕哝了一句。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