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昌龙｜情
妻的微信截图
情
有一个叫情的女生
路过了我的青春
在我明澈的心湖
投下了美丽的倩影
温柔了 懵懂的岁月
还留下 记忆的芳芬
确切地说，情，是我学生时代唯一暗恋过的女生。
我突兀地这样说，可能有人要吃惊，有人要吃醋。但那段尘封的记忆，最近总在我心底酝酿、发酵，像涌动的暗流在寻找一个奔泄释放的缺口，让我纠结而无助。我是一个将心底的秘密对妻藏不住三天的人，妻说：“别纠结了，你把它写出来吧，没有人会笑话你的。”
于是，我更有了宣泄的冲动，不吐不快，我也顾不了许多了。
微信上，我与情聊：
“我有一段单向的情感体验，妻鼓励我把它写出来，如果涉及到你，不介意吧？”我试探。
情：“不介意，故事里有我，那是我的荣幸。我对聪（我的妻）也是一见如故，感觉她是美丽聪慧善解人意的女人，我和小宝都特喜欢她。”
我：“回忆是美好而羞涩的，我觉得带给大家的应该是真实和坦诚，但又怕伤着别人，特别矛盾。”
情：“学生时代都是纯真美好的感情，是值得回味和珍惜的。”……
有了妻的怂恿，又得到情的理解，我整理思绪，开始那段稚嫩而纯真，荒唐又可笑，甜蜜亦羞怯的回忆。
那是上初中，最是不羁少年时。我们几个坏小子天天腻在一起，喜欢恶搞，经常相互开涮起哄。正是少男少女的年纪，敏感而开心的事莫过于偶尔传播谁喜欢谁的八卦。于是就有了M喜欢B，Y喜欢P，C喜欢Y的绯闻。即使像我这样老实的人，也受到他们捉弄，他们开始传播我喜欢情的谣言。
他们的恶搞是无处不在出其不意防不胜防的，如果我与情路遇，坏小子们就会“噢——噢——噢——”地起哄，闹得我和她都飞红满颊，掩面低头，疾步离开……，这样的恶作剧，让你百口难辩，也是越描越黑的。有了这样的栽赃，你就只能自己认栽了。传言次数多了，范围广了，当事人就不自觉地上当入套，真的是“大家说是就是不是也是”了，令你深受其害，味不堪言。
坏小子们拿我开涮时，我的内心却在一次次无济于事的脸红抵赖之后慢慢发生了变化，我竟开始情不自禁地暗暗地关注起了情，她的一举一动，都能左右我的视线，我已不自觉地落入了坏小子们“欲加之情，何患无招”的圈套。我很快发现，情是个可爱的女生：干净利索地梳着短马尾辫，面容姣好，皮肤白晳，学习成绩在女生中出类拔萃，性格也活泼大方，应该算是小家碧玉型的乖乖女吧。
以后遇到他们起哄时，我已不再恼怒，相反，内心还会泛起一丝甜蜜：因为我庆幸哥们给我“分配”了一位优秀可爱的女生。
这绝对是一次单向的暗恋。因为我对情的喜欢近乎于一种远远地欣赏。我从未向她表白过，我从未给她传过纸条，甚至于从未与她单独说过话。这些话，如果与今天的五年级学生说出来，他们恐怕也会对我这个胆小鬼嗤之以鼻的。
上初中时，我们周三和周末都要回家背些米，带上几罐咸菜，以备几天的生活之需。十几里地的路程，大架自行车是主要的交通工具（家境不好的学生依然要步行来回），我和情的家分居于学校的两个方向，只同联河坝上的一段路。放学铃响，河坝上满是飞奔的少年，像脱笼的小兽，吹着口哨，响着铃铛，伴随着一路的欢声笑语奔散开去。次日晨起到校，就只有两三个同学结伴而行了，路上就少了许多喧嚣。我每次走到长河路口，都会翘首北望，希望在视野里出现情那熟悉的身影，却又害怕真的遇见。如果真的偶遇了，我也不敢靠近去打声招呼，偷偷地瞄她一眼然后就会快速地避开视线，害怕与她的目光触碰，更怕心里的隐秘被别人发现，掩饰着我一个人的兵荒马乱，只能远远地跟随默默地陪伴前行，那种心有牵挂的甜蜜羞涩感，我该用一个什么词来形容呢？
泛黄的记忆
情是一个学习刻苦的女生。
那天小聚，能闯说：“情，我们俩同过桌，那盏带玻璃罩的煤油灯，你还记得吗？”
那时，我们的寝室是教室改成的大通铺，一间大屋，通常会紧挨着排满四五十张凉床，所以，晚上在寝室是无法学习的。如果晚自习偶尔停电，那是大快人心的事情，校园里会群情激奋好一阵子。停电的晚上，或者是晚自习熄灯后的时间，三五个用功的同学，会自觉地在教室里静下来，点上一盏油灯，或是几支蜡烛，于是，昏黄的灯光就洒满了书页，跳动的火苗摇曳着那一张张专注稚嫩的脸庞。听纸笔沙沙，伴清灯夜读，此情此景，遂成我魂牵梦绕挥之不去的记忆。情拥有一盏带玻璃罩的煤油灯，同桌的闯经常跟着“借光”共读，那盏已经被情忘记了的油灯，闯却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光照亮了他成长的道路，那灯温暖了他整个人生。
听纸笔沙沙，伴清灯夜读
最后一次见到情（今年聚会以前），是在九一年夏的一天，那是中考发布成绩的日子。我们一拨男生，情和一群女生，在坝头陈笃胜先生的小书店里相遇了。她穿着白色凉鞋，半卷着裤腿，像是刚从水田里干活后赶来的，依旧活泼地晃着马尾辫，看不出一丝别离的愁绪。我们都是笼统地打个招呼，没来得及单独说几句话。
初中毕业后，我上了师范。情本来考上了高中，因为她是家里的长女，下面还有三个弟妹，父母想让她考中专以减轻家里的负担，也是为了供三个弟妹继续读书提供更多的支持。第二年，情选择了复读，这期间，我还给她写过两封信，称呼都是“某某情同学”，写的全是鼓励她用功读书的话，没敢有一丁点吐露心迹的内容。所以我强调“单向的暗恋”是确切的。
后来，我们在微信上聊天。
“那天，能闯说的那盏煤油灯，你不记得吗？”我问。
情：“我真不记得有那个东西。”
我说：“你是贵人（多忘事）。”
“有一个夏夜，晚自习停电，我、小牛、瘦子、还有你跟另两个女生，从学校步行到你家拿菜，有印象不？”我想印证一下我的记忆。
情：“不会蒙我吧，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呢？”
我回：“你更贵了。”
“我们初中时的最后一次见面的情形，可还记得？”我又问。
情：“看来，我是最贵的人了。”
我彻底崩溃了。这就是那个豁达、洒脱、幽默、聪慧的叫情的女生。
前几天，我发现儿子高考前有早恋倾向，给他写了一封《夏天莫摘秋天的果》的书信，想到我自己的那段经历，我自己都觉得对儿子说的那些话是多么地矛盾和言不由衷。所以，妻揶揄道：“知道了你的这些事情，儿子也该给你写一封信了……”。
2006年，文宇告诉我，只听说情后来考上了东北一药科大学，其它的消息就不得而知了。我曾抱着侥幸的心理用度娘搜索过“药科大学某某琴”，“安庆望江某某琴”……，都没能找到情的相关信息。有些事，对妻坦诚就是故事，对妻隐瞒就是事故。后来，看到微信群里她的名字备注是“某某情”后，我将此事讲与妻听，妻嘲弄我：“还说暗恋过人好几年，结果连人家的名字都搞不定，也太没心没肺了吧！”
光脚不怕穿鞋的
此后的二十五年，我们彼此为生活奔波忙碌，相互失去了联系。一个月前的某一天，我突然被拉进了“金堤中学91届2班微信群”，我发现了情的名字赫然在线，我的心情激动而胆怯，再见故人时，我不知道如何打破这沉寂的局面。还是情先开了口：“陈老师，好。”我顿觉释然，在群里跟她聊了起来。后来又约了七个同学有了一次久别重逢、其乐融融的小聚。
聚会后，我与妻调侃：“暗恋人家那么些年，见面了都没敢跟人家握一下手，好遗憾哪！”
妻酸酸地说：“下次见面，你主动跟人家来一个拥抱好了。”
在群聊中，我陆续知道了情后来的一些情况。命运总喜欢跟人开玩笑的，按常态，情复读那年是肯定能考上中专的，可她却在考数学时睡着了，结果还是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望江二中（当地最好的高中）。那天，我跟情说：“你执行家里的念书计划不力，害你弟弟做了牺牲上了中专。”情的弟弟成绩特棒，中考后王敬安老师动员他上二中将来考重点大学，但妈妈为了两个妹妹能继续上学，忍痛割爱硬是让家里唯一的男孩上了师范。谈及此事，情言语中充满了愧疚和自责，总觉得亏欠了弟弟。情的父母是了不起的农民，在别人家孩子都外出闯世界挣票子的时候，一个普通农家，竟将四个子女都供着上学有了出路。所以情说，她每个月都要回去陪陪老人，有时还陪老头子喝两盅。我钦佩老人不凡的远见、坚强的毅力、无私博厚的爱。老人的付出终于有了回馈：自己的心安，乡邻的敬重和子女的好生活。
后来，情考上了沈阳药科大学，专业学的是微生物制药。因为有很好的专业素养，毕业后，情先后在江苏、合肥、葫芦岛、沈阳等地工作过，后来为了能跟丈夫生活在一起，2004年情随转业的丈夫回到了安庆，现在在上海宝龙医药分公司，是药品质量管理的负责人，也是一个带“总”的职务吧。
听情说，春节（她老公）是她在初中复读那年相识的同学。
我跟情说：“初中谈的朋友，能成功的概率是非常小的，你可要珍惜这段缘分哦！”
她说：“我老公是个非常忠厚实在的人，我会好好珍惜的。”
岁月啊，是一坛陈年老酒，醇厚弥香，饮一盏记忆留香，品一壶友情芬芳。
看到情在微信群里发的“元宵节快乐”的问候，我突然发现，情，是一个具有汤圆一样特质的女人——圆满、滋润、柔软、暖心、开胃、甜蜜……。
今天是元宵佳节，情，今天全国人民都在喜欢你呢。你有没有觉察到满满的幸福呢？
（文｜陈昌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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